鄯善国的王宫,在黄昏中显出一种异样的辉煌。这座土黄色的建筑群融于大漠的背景,仿佛本就是沙海中的一部分。宫墙之外,是无垠的戈壁,风卷着沙砾,敲打在斑驳的墙面上,发出细密而不绝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宫室内,气氛比沙漠的夜晚更加寒冷。
马腾半倚在卧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毛毯,却仍止不住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庞因病痛和焦虑而深深凹陷,往日那个威震西凉的伏波将军之后,如今只剩下一具被命运掏空的躯壳。榻边,刚刚经历九死一生、冲破曹操与张辽铁壁合围的马超、马岱、马铁三人,甲胄未除,征尘满面,默默地跪坐着。
马超的银甲上布满了刀剑的划痕和干涸的血迹,那顶标志性的狮盔也不知遗落在了哪片战场。他俊朗的脸上刻满了疲惫,但那双眸子深处,燃烧着的不再是往日睥睨天下的骄傲,而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狼一般的凶光。他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马腾心中残存的希望。
“……张辽的骑兵像鬼魅一样从沙漠里钻出来,酒泉失守,粮道彻底断了。曹操主力趁势猛攻,我军腹背受敌,防线一触即溃。”马超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儿臣与伯瞻、季伦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身边……身边只剩下不到三千骑。”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马超的叙述。马腾用手帕捂住嘴,待拿开时,帕上已染了一抹刺目的鲜红。他挥挥手,不让子侄们上前,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除了马超三兄弟,室内还有留守后方的马休,族侄马岱,家将庞德、阎忠,以及羌族首领彻里吉。韩遂死后,其部将杨秋、侯选、李堪等人也簇拥在马超麾下,此刻他们脸上写满了惶惑与不安,曾经的西凉联军,如今已是一盘濒临粉碎的残局。
“完了……全都完了……”马腾仰起头,望着彩绘但已剥落的穹顶,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我马寿成纵横西凉三十年,难道今日,便是马氏一族的终局吗?”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仿佛在为这个即将陨落的家族奏响挽歌。
宫灯被一盏盏点燃,昏黄的光线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家族存续会议,就在这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开始了。
长子马休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带着文官的谨慎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父亲,诸位叔伯将军。袁绍势大,兵锋正盛,硬抗下去,唯有族灭人亡一途。不如……不如让孩儿再次携带重礼,前往袁绍营中乞和。我们愿献出西域,只求保全家族性命,得一隅之地安身立命。”
他的话音刚落,投靠过来的韩遂旧部李堪便低声附和:“大公子所言甚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等?若能得保富贵……不,若能得保性命,暂避锋芒,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东山再起?”一声冷哼如同冰锥,刺破了这微弱的求和之声。众人望去,正是庞德。他浑身煞气未消,甲胄上的血污甚至未曾擦拭,一双虎目圆睁,瞪着马休和李堪,“袁本初四世三公,最重名分脸面。我等先是叛汉,如今兵败求饶,在他眼中与待宰猪狗何异?他开出的条件,尔等难道忘了?要主公与少将军亲自入朝请罪,西凉军无条件投降!这是乞和?这是自投罗网,是让我们马氏一族引颈就戮!”
庞德的话像一把盐,撒在了众人心头的伤口上。袁绍那高高在上的“严苛条件”,早已断绝了任何体面投降的可能。
马腾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点头:“令明所言……是正理。袁绍不会给我们活路,他要的,是西凉彻底的臣服,是我马腾父子的人头,用以震慑天下。”
乞和之路,被彻底堵死。宫室内的空气更加凝滞。
“那就战!”马超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狼性的凶光暴涨,“我们还有鄯善!还有跟随我们的数千兄弟!还有彻里吉首领的羌族勇士!据城而守,与袁绍决一死战!让他看看,我西凉男儿的血性!”
他的怒吼点燃了部分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