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吃得满脸都是薯泥。
倪盈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疼惜与坚定。
她会耐心地帮他擦干净脸,听他含糊不清地分享“好吃”,会在他傍晚犯困时,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散步,给他讲从前的趣事——只是那些关于争吵、关于婚约、关于期限的事,她半个字也没提。
夜里,南昊睡熟后,倪盈才坐在炕边,借着月光缝补他磨破的衣裳。
指尖扎了个血泡,她咬着唇没出声,看着身旁熟睡的人,眉头轻轻蹙起,眼底的疲惫与隐忍终是藏不住了。
可天一亮,当南昊睁开眼,看见的依旧是那个笑意温柔、毫无破绽的倪盈,仿佛她的世界里,从来只有照料他的琐碎,没有半分风雨与挣扎。
日头正毒的时候,倪盈带着南昊去村西的菜园摘菜。刚走到篱笆边,就撞见李婶挎着竹篮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们,脸上立刻堆起几分讥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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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倪大才女吗?又带着你的傻夫君出来晃悠啊?”李婶故意把“傻夫君”三个字说得格外重,眼神在南昊身上扫来扫去,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也真是难为你了,守着这么个废物,还得日日伺候他吃喝拉撒,不如早点听你爹的话,嫁去城里享清福,何苦在这儿遭罪?”
南昊似是听懂了“废物”两个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攥着倪盈衣角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得有些怯懦,往倪盈身后缩了缩。
倪盈握着菜铲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心底的火气直往上冲,可脸上却依旧挂着平和的笑。
她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南昊挡在身后,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婶说笑了,南昊不是废物,他只是生病了。再说,伺候他不是遭罪,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李婶撇了撇嘴,伸手想去戳南昊的额头,“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你瞧瞧他,除了傻笑还会干什么?将来能给你遮风挡雨吗?能给你爹养老送终吗?”
倪盈一把打开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几分冷意:“李婶,说话做事留三分余地。南昊当年为了保护大家才变成这样,您也是受益者之一,如今这般编排他,怕是不妥吧?”她的眼神清明而锐利,看得李婶有些发怵。
李婶恼羞成怒,又不敢真的与她争执,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我这是好心劝你,你倒不识好歹!等着瞧,过不了多久,你迟早得嫁去城里,到时候看谁还管这个傻子!”说完,挎着竹篮气冲冲地走了。
倪盈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憋闷。
转身时,脸上的冷意已荡然无存,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模样。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南昊的脸颊,笑着说:“南昊不怕,李婶是跟咱们闹着玩呢。咱们摘完菜就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炒青菜,好不好?”
南昊望着她的笑脸,似是放下了心防,又咧开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含糊地说:“好……盈丫头……做的……好吃。”
倪盈抬手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眼底的酸涩一闪而逝。
她没提李婶话里的刻薄,也没说那近在眼前的三年之约,只是牵着他的手走进菜园,指尖稳稳地握住菜铲,仿佛刚才的刁难从未发生过——她要护着他的纯粹,就只能把所有的委屈与挣扎,都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倪盈蹲在菜园摘菜时,南昊的魂魄就飘在她身旁。
他看着李婶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她脸上,看着她强装平和却微微发颤的肩,胸腔里像被烈火灼烧,嘶吼着想要冲上去把人推开。
可他伸出的手,却一次次穿过倪盈的发髻,穿过那片被日光晒得温热的空气,连她鬓边的碎发都拂不动半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挡在自己身前,用清润的声音反驳刻薄的言语,看着她转身时迅速敛去眼底的委屈,对着“傻气”的自己扬起温柔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