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刚为她卸下繁复的钗环,镜中的少女眉眼依旧清丽,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在后园撞见陈帆的模样——他匆匆走过,看见她时,眼神下意识地躲闪。
那一刻,她心底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个神婆继承者的身份,好像也没有那么好。
从前,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追在陈帆身后跑,分享一块桂花酥,争论哪棵桂树的花最甜;可如今,她成了全镇人敬畏的继承者,成了窦家巩固地位的筹码,却唯独失去了与他坦然相对的资格。
他本就因身份悬殊而心怀芥蒂,如今这层“神选”的光环,更是成了雪上加霜的壁垒,将两人彻底隔在两端。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纹章摘下来放在妆台上,镜面映出她眼底的茫然。
可这茫然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楼下传来的父母的笑声打断——父亲正与几位家族长辈高谈阔论,言语间满是意气风发,母亲则在一旁含笑附和,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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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韵葑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景象,心底渐渐清明。自她被选中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早已由不得她回头了。
父母的荣光、窦家的兴衰,还有全镇人对神婆继承者的期盼,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可以偶尔抱怨,可以暗自失落,却不能真的放下这一切——那不仅是对家族的辜负,更是违背了“重明神旨意”的大逆不道。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她重新拿起那枚赤金纹章,缓缓别回额间,镜中的少女眼神重归坚定,只是那份坚定之下,藏着一丝无人知晓的怅然。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她只能做窦家的继承者,做众人仰望的神婆,至于从前那个能与陈帆肆意说笑的窦韵葑,或许早已埋在了祭坛那一日的欢呼声里。
夜色如墨,将窦府的喧嚣轻轻掩去,唯有后院西北角的老槐树下,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幽光。
彩星立在树影里,身形挺拔如新生的小白杨,眉眼清冽得像是淬了月光。
她望着窦府内院那扇亮着烛火的窗棂,目光穿透重重屋宇,落在镜前独坐的窦韵葑身上,一言不发。
她身旁的神婆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掌摊开,掌心腾起一缕缕灰黑色的雾气,正是从窦韵葑身上散逸出的失落、怅然与身不由己的负面情绪。
老妪深吸一口,浑浊的眼珠微微眯起,脸上露出近乎贪婪的陶醉之色,皱纹堆叠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怎么您好像不太满意?”
“是很不满意。”彩星的声音冷得像冰,打破了夜的静谧,“你做的事,和我当年的命令,有些相驳吧?”
神婆脸上的陶醉一滞,随即又换上谄媚的笑容,躬身道:“看来这千年光阴,您收获颇丰,心境也愈发高妙了。”
见彩星不接话,神婆又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试探的恭敬:“想来是您的意志变了,可是那些事,小人忘不了。”
彩星缓缓颔首,指尖划过槐树叶,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辉:“嗯。我现在动不了你,不过有人能。”
话音落时,她的目光骤然转向另一处——那是镇子边缘一间简陋的农舍,窗纸上映着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正是陈帆。
夜风卷着她的目光掠过街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即将掀起的风浪。
彩星转头看向神婆:“当年事我已受罚,你们一族也只剩你了,若不好自为之,必有祸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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