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近乎神性的傲慢,使他与现实脱节,也使他心灵的门户,向某些未知的、危险的力量,悄然洞开。
在徐福第一次出海,久久未归的日子里,嬴政的焦虑与日俱增。他频繁巡行东方郡县,登临海边碣石,眺望茫茫东海,期盼着那载着不死药的船队归来。他变得更加多疑易怒,对身边方士的容忍度也越来越低。那些声称能炼制丹药却毫无成效的方士,开始被以“欺君”之罪处死。
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下——极度的渴望、巨大的焦虑、对时间流逝的敏感以及对“欺瞒者”的愤怒——那潜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劫火”,找到了最初渗透的缝隙。
那可能是在一个深夜,嬴政独坐觅仙殿,看着铜镜中自己日渐衰老的容颜,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与不甘涌上心头。他感到时间如同流沙,正从他紧握的指缝中无情溜走。他构建了如此庞大的帝国,却无法让它永远属于自己!这种极致的挫败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此时,他仿佛感到一丝……冰冷的、非人的“注视”。那不是来自殿外的侍卫,也不是来自烛火的阴影,而是源自更深处,仿佛来自时空的彼端,与他内心那黑暗的、不甘消亡的执念产生了某种共鸣。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毁灭与重塑意味的苍白能量,似乎随着他精神防线的动摇,悄然附着在了他那“超越时间”的疯狂执念上。
它没有立刻显现,没有改变他的形貌,却像一颗种子,埋藏在他灵魂最阴暗的角落,与他那“永恒秩序”的梦想和“长生不死”的渴望交织在一起,等待着滋养与爆发。
后来,徐福再次归来,依然两手空空,却以“鲛鱼巨大,不得至”为由,请求增派射手。嬴政虽然恼怒,但长生的诱惑压倒了一切。他再次满足了徐福的要求,甚至亲自带着连弩,在之罘海边射杀了一条巨鱼,仿佛这样就能为求仙之路扫清障碍。这看似荒唐的行为,背后是他对时间近乎癫狂的抗争。
望着徐福的船队再次消失在东海的薄雾中,嬴政伫立良久。海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但在那威严之下,是一种无人能解的、与时间为敌的孤独与疲惫。他并不知道,他寻求长生的执念,已然引来了比时间更为诡异难测的东西。那苍白的劫火种子,正静静蛰伏,等待着将他对“永恒”的渴望,推向一个更加极端、更加非人的境地。
求仙问道,未能寻得长生之药,却可能为帝国引来了真正的……劫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