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峥透露要出任务的消息后，家里看似一切如常，但林晚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他依旧早出晚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那些细小的关照也愈发细致入微。
这天傍晚，他回来得比平时早。北方的冬日天黑得急，才五点不到，天色就已经昏沉。他踩着院子里冻得硬邦邦的雪壳子进了屋，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军大衣的领口和眉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没急着脱下外衣，先是习惯性地摸了摸煤炉子的烟囱，感受着那烫手的温度，确认燃烧正常。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屋角那个半人高的大水缸上。
家里的水管早在入冬不久就冻得结结实实，整个冬天的生活用水，全靠化雪。韩峥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从院里干净处收集来的积雪，一桶桶倒进大锅里烧化、沉淀，再舀到水缸里备用。
他走到水缸边，掀开木质缸盖，探头看了看。缸里的水还剩大半，还算清澈。
水还够明天用吗？他转头问正在灯下缝制小衣服的林晚，声音带着从室外进来的干冷。
够的，林晚抬头，对他柔柔一笑，今天没怎么用。
他点点头，却没停下。转身拿起靠在墙边的大铁桶和木瓢，大步走到院子里。林晚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看去，见他正将堆在屋檐下、干净蓬松的雪，一瓢一瓢用力压实，装满铁桶，然后提进来，倒在灶上的大铁锅里。灶膛里的火还没完全熄灭，他添了把柴，蓝色的火苗重新舔舐着锅底。
他就这样沉默地往返了好几次，直到那口大锅几乎装满积雪。冰雪在锅底热力的作用下慢慢融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蒸腾起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他刚毅的侧脸。
林晚放下针线，想去帮忙，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坐着，冷。他言简意赅，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看着他在雾气中忙碌的身影，林晚心头又暖又涩。他是在担心，他离开后，她一个人化雪取水费力又危险。所以想在走之前，把水缸装得满满的，让她能多用几天。
待雪水烧开、稍微沉淀后，他又用葫芦瓢，小心地将上层清澈的热水舀进大水缸，直到缸口将满，几乎要溢出来，这才盖上缸盖。做完这一切，他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气。
接着，他又走进仓房，仔细检查了堆放的柴火和煤炭。出来后，手里拿着那把厚重的砍柴斧。
我去把柴劈得细一些。他说着，脱下军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旧绒衣，往院角的柴火垛走去。
林晚知道，家里什么都不缺。他做这些，不过是想在她独自在家的日子里，让一切都能更方便、更省力些。
晚饭后，韩峥照例收拾了碗筷，然后开始检查家里的门窗。院门的门闩是否牢固，窗户的插销是否灵活，他都一一试过。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那满满一缸水上，和那个安静燃烧的煤炉子。
晚上睡觉前，一定记得把窗户留条缝。他第三次叮嘱这件事，语气格外郑重。在这密闭的房间里，煤炉子带来的温暖背后，潜藏着看不见的危险。“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去找李姐，或者往团里值班室打电话。”
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林晚笑着应道，心里却因他这份过分的谨慎而泛起酸涩的甜蜜。
他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伸出手，轻轻覆在上面。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身上尚未散尽的寒气形成对比，让林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大概什么时候走？她轻声问，手也覆在他的手背上。
就这几天。他的手掌稳稳地贴着她的小腹，声音低沉，具体时间等通知。
要去多久？
不会太久。他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但语气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又过了两日，是个难得的晴天。韩峥中午就回来了，手里竟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用草绳穿着鳃，鱼尾还在有力地摆动。
哟，哪来的鱼？林晚有些惊喜。冬天鲜鱼可不好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