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用戒尺轻轻点了点石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光会吼,字都认不全!‘律吕’二字,可识得?”
石头顿时蔫了,支支吾吾。
陈塾师叹了口气,转向所有孩童,浑浊的眼神扫过一张张懵懂或顽皮的小脸:“读书识字,非为显贵,亦非仅为糊口。字中有理,文中有道。识得‘律吕’,便知天地有节序,音声有高低,万事万物,皆有规矩法度,不可逾矩。这便是‘道’之发端……”
他的声音苍老而缓慢,讲述着最朴素的道理。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有的茫然,有的不耐烦地扭动着身体。唯有林衍,倚在门柱旁,安静地听着。当陈塾师说到“规矩法度”、“道之发端”时,他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星芒一闪而逝,随即又归于深邃的平静。这老塾师口中最浅显的蒙学之理,竟隐隐触及了秩序与法则的边界,只是被包裹在最质朴的世俗外衣之下。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陈塾师放下戒尺,挥了挥手,“都散去吧。明日带齐笔墨,继续习字。”
孩童们如蒙大赦,呼啦一声作鸟兽散。石头第一个冲出来,差点撞到门边的林衍,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丫丫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小脸上还带着背书未成的沮丧。
林衍走上前,对着收拾书本的陈塾师拱手:“陈先生。”
“哦,林先生。”陈塾师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他虽不知林衍确切来历,但这位归来的游子身上那份迥异于山野村民的沉静气度,以及偶尔流露出的、近乎洞察世事的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凡。“今日怎有闲暇来听老夫聒噪?”
“先生讲的是大道至简,何来聒噪。”林衍语气平和,“只是见孩童懵懂,不解其中深意。”
陈塾师捋了捋稀疏的白须,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感慨:“是啊,懵懂。老夫在这青牛坳教了一辈子‘人之初,性本善’,教‘天地玄黄’,教‘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所求不过让他们识得几个字,明白些最浅显的做人道理,日后在这山坳里,做个明白些的农人、樵夫、猎户,少受些愚昧之苦,便心满意足了。”他顿了顿,看向林衍,目光带着探询,“倒是林先生,见识广博,不知对这教化蒙童,可有高见?”
林衍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学堂外嬉闹着跑远的孩童身影,缓缓道:“孩童之心,如山中清泉,未染尘埃。先生所授,是引泉入渠,使其不泛滥,亦不枯竭,滋养一方水土。渠有规矩,水有本性。顺其性而导之,规矩方成助力,而非枷锁。若强令清泉变作洪流,或锢其于方寸,反失其天然灵性,徒增怨怼。”他的话语很慢,字字清晰,如同在陈述某种天地至理。
陈塾师浑浊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仔细咀嚼着林衍的话,脸上皱纹舒展开来,抚掌轻叹:“妙!妙啊!‘顺其性而导之’…林先生此言,深得教谕三昧!老夫受教了!”他看向林衍的目光中,那份敬意更深了几分。
“先生过誉了。”林衍微微欠身,“不过是些山野闲人的愚见。”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学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旧书架,上面除了几本翻烂的蒙学书籍,还堆放着一些泛黄的、字迹模糊的旧账本、地契,甚至还有几卷残缺的、用朱砂画着扭曲符文的褪色兽皮卷轴,混杂在灰尘之中。那兽皮卷轴上的符文,古老而扭曲,隐隐透着一股蛮荒凶戾的气息,与这蒙学学堂的氛围格格不入。
陈塾师注意到林衍的目光,顺着看去,随即不在意地摆摆手:“哦,那些是祖辈传下来的杂七杂八,有些是早年山货买卖的旧账,有些是更早先人留下的古物,也不知是什么,权当个念想堆在那里了。都是些没用的老物件了。”
林衍的目光在那兽皮卷轴上停留了一瞬,那上面一个扭曲的、仿佛兽爪抓挠留下的暗红色符文,与他记忆中某个来自归墟深处的古老诅咒烙印,竟有几分神似。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山中岁月,旧物亦是见证。”林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