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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本宫!”她逼视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为什么认?你是我大晟朝的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除了陛下和皇兄,谁敢给你气受?你为何要任由一个区区新科状元那般作践?!你的狠厉呢?你的手段呢?都到哪里去了?!”
沈玠听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他,他所拥有的权势是多么虚妄,与他本质的残缺是多么格格不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那不断上涌的腥甜,声音低哑得如同叹息:“殿下……息怒。林状元……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奴婢……本是内侍,身有残缺,蒙陛下与太子殿下天恩,方能忝居高位,实乃侥幸……奴婢……不敢忘本。”
“不敢忘本?”宜阳简直要气笑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你所谓的‘本’就是让人指着鼻子骂‘阉人’而不敢还口吗?!沈玠!你是本宫的沈玠!从小到大,除了本宫,谁也不能欺你辱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句话,如同最烈的酒,最猛的药,瞬间击中了沈玠内心最柔软、也是最痛苦的角落。
(我是……她的沈玠?)
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心悸猛地袭来,伴随着尖锐的闷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用手捂住胸口,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额头上沁出大颗的冷汗。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齿缝间溢出。
“你怎么了?”宜阳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之前的怒火被担忧取代,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扶他。
“别……别过来!”沈玠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缩去,重新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奴婢……奴婢无事……求殿下……离奴婢远些……奴婢身上脏……恐污了殿下……”
他越是如此,宜阳就越是心痛难当。她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样子,想起太医说的“油尽灯枯”、“心病难医”,再想到宴会上他那句平静的“状元公所言极是”,所有复杂的情绪——愤怒、心疼、委屈、无力——最终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他甚至认同那些侮辱!她所有的回护,所有的愤怒,在他这滩绝望的死水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宜阳指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真是……冥顽不灵!自轻自贱!”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那副卑微到骨子里的模样。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在他面前掉下泪来。
“好!好!你既要认,那便认吧!你就守着你的‘本分’,做你的‘卑贱奴婢’吧!”
话音未落,她已是疾步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门,又重重地摔上!
“砰——!”
巨大的摔门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震得窗棂都在作响,也仿佛重重砸在了沈玠的心上。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
摔门声的余音早已散去,窗外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许久,许久。
他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直起身子。胸口依旧闷痛难当,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月光重新照在他脸上,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似乎也随着那一声摔门响,彻底熄灭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过分苍白的手。
(阉人……)
(阉狗……)
林文远那充满鄙夷的辱骂,和公主最终愤怒失望的离去,交织在一起,如同最锋利的刻刀,一笔一画,深可见骨地,将这两个字刻入了他的心底最深处,再也无法磨灭。
他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卑微,都锁死在那副冰冷的面具之下。
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