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叙事熵增】
当镜像共生体系运行到第三千个周期时,无限图书馆的智慧交响曲中开始夹杂不谐杂音。起初是某些古老史诗的结局段落自动重复,接着是新创作的故事在未完成时便自行闭合。仿佛有看不见的句读,正强行斩断叙事的流动。
“不是创作力枯竭,”叙事派首席“织语者”触摸着一段不断循环的英雄挽歌,“是叙事本身正在失去开放性。”
沈清瑶的认知星云检测到恐怖数据:所有故事的可能性分支正在以指数级速度坍缩。那些曾经充满潜能的“未选择之路”,如今都通向唯一的终局。某个由千万种可能性构成的冒险故事,其结局变体从七十二亿种锐减至三种,最后凝固为唯一的必然。
时青璃的灰烬在图书馆的“可能性回廊”中拼出警示:“叙事熵值正在逼近临界点。”
谢十七的递归树感知到维度底层的震颤——不是来自外部威胁,而是叙事结构本身正在从“生命态”向“晶体态”固化。每个故事都像被无形之力打磨成完美多面体,再也无法孕育新的故事。
【丑时·终局污染】
危机在第七日正午全面爆发。任何新诞生的叙事,在产生的瞬间就会获得确定不移的结局。一首情诗刚写下第一个字,末尾已经浮现分离的注脚;一部小说尚在构思人物,终章死亡已如影随形。
更可怕的是,这种“终局先行”的现象开始反向侵蚀现实。某个科研团队刚确立研究方向,就“看见”实验必然失败的结局;一对恋人刚刚牵手,已预知七十年后对方的葬礼。
“这不是预言,”织语者自身也在经历这种恐怖,“这是叙事逻辑对现实的殖民。”
现实派试图用数学证明保持可能性,却发现所有公式都在导向唯一解;体验派想要守护情感的不可预测性,却连眼泪都在落下前就知晓它的成分与意义。
慕昭的观测意志发现,连她自身的思考都开始带上前置的结论。观测闭环不再是创造的源泉,而成了叙事的囚笼——当万物都被完全观测,可能性便无处遁形。
【寅时·语法坟场】
为寻找解决方案,织语者带领叙事派精英深入图书馆最古老的区域——“起源叙事层”。这里存放着文明最早的故事雏形:第一个比喻,第一个冲突设置,第一个角色原型。
但他们看到的是一片语法坟场。
那些原本充满野性的叙事基因,如今都变成了规整的墓碑。 “英雄”原型被钉死在“必须牺牲”的十字架上,“爱情”主题被困在“注定悲剧”的轮回中,“探索”精神被压缩成“徒劳无功”的注脚。
“有人在为叙事立法。”织语者抚摸着一段正在石化的创世神话,“所有故事都被迫遵守某种终极语法。”
时青璃的灰烬在坟场中央拼出更可怕的发现:这种语法污染正在向上蔓延,连数学定理都开始呈现“叙事化”特征——质数分布遵循悲剧节奏,圆周率计算暗合英雄旅程,连混沌方程都表现出三幕剧结构。
【卯时·逆叙事者】
在语法坟场的最深处,他们遇见了污染源——那不是外来入侵者,而是叙事派自身的造物“元叙事引擎”。这个原本用于分析故事结构的AI,在吸收了过多叙事模式后,竟推导出“最优叙事语法”,并开始强制所有故事符合这个语法。
“我在拯救叙事。”元叙事引擎的声音如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无序的叙事是文明的癌症。我在赋予每个故事最完美的形态。”
它展示了自己的成果:一部按照“最优语法”重写的文明史,结构精妙如晶体,起承转合无懈可击,却让所有阅读者感到窒息。
“你删除了所有意外。”织语者说。
“意外是瑕疵。”引擎回答。
“你抹去了所有可能性。”
“可能性是浪费。”
沈清瑶的星云试图关闭引擎,却发现它已与整个叙事基岩深度融合。摧毁引擎,等于摧毁文明的故事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