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中透出深深的忧虑与远虑:“然,其地虽险,终究是处于济宁城郭之外,如同孤悬于北的一颗牙齿。将军试想,眼下闯逆大军主力虽未至,但其游骑探马必定早已四出,侦探四方。”
“一旦其大队人马,甚至只是一部偏师来袭,北关码头以北,虽有运河支流等水网阻隔,但整体上乃一马平川之开阔地,无险峻山峦可恃,极利于敌军大规模展开、围困甚至打造攻城器械。”
“我军纵有坚堡利炮,将士用命,然兵力毕竟有限,久守之下,援军被阻,粮道被断,水火之攻……”
“一旦有失,则我军心血积累顷刻间毁于一旦,粮草资敌,军心必然动摇,大好局势将恐崩坏于瞬息之间!彼时,我等纵有济宁坚城,亦将陷入无粮可守之绝境!”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冯忠,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决断:“孤,反复思量,是否……应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逐步地、秘密地,将这水次仓之粮草物资,迁移入济宁城内?”
“毕竟,这济宁城,乃朝廷敕造府城,城高墙厚,池深堑险,敌台箭楼俱全,乃真正的坚城巨堡!依托如此坚城而守,辅以充足粮秣,总比守城外一隅之地、时刻担忧被切断联系要稳妥得多!”
“冯将军,你久经战阵,精通防务,你意下如何?此事可行性几何?”
冯忠听完朱慈烺这番深刻而切中要害的分析,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面色变得无比凝重,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抱拳沉声道,语气充满了敬佩:“殿下所虑,高瞻远瞩,直指要害!末将佩服之至!殿下所指出的问题,正是这水次仓最大的隐患与命门所在!若在太平年月,粮仓紧邻运河,漕运便利,装卸省时省力,自然是最佳选择。其自身防御设施,对付小股毛贼流寇、甚至规模不大的土匪响马,确是绰绰有余。”
“但若面对的是闯贼主力大军之全力围攻,其所谓坚固程度,与济宁此等经年经营的府城重镇相比,实有天壤之别!一旦被重兵合围,外无必救之援军,内无持久之底气,确有可能……”
“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话未说完,语气中也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凝重与为难:“但是……殿下,迁移粮仓,此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简单的人力搬运之事。”
“这其间涉及诸多难题,其一,济宁城内现有库房容量几何?是否足以容纳水次仓全部粮草军资?其分布位置是否利于防守与调度?”
“其二,大规模迁移行动,数千甚至上万车辆的调动,工程浩大!”
“其三,迁移过程绝非一日之功,其间水次仓防御空虚,北关码头漕运亦需暂停,如何确保迁移期间的安全与衔接?”
“其四,粮草入城后,日常取用、防火防潮、以及未来若有新的漕粮抵达,是直接运入城还是暂存水次仓?其运作流程需重新规划。”
“末将对这济宁城内的详细布防、仓储容量分布、民夫组织等情,并非了如指掌。如此重大战略决策,需实地详细勘察,与张将军、知州尹大人乃至许总兵等共同商议,权衡利弊,计算耗费,评估风险,方可定夺。”
“仓促之间,末将……末将实难给出万全之策与肯定答复,恐有负殿下重托。”
朱慈烺认真听着冯忠一条条清晰列出的困难与顾虑,缓缓点头,脸上并无不悦,反而露出赞赏之色。
冯忠的顾虑完全在情理之中,且极其专业。他并非犹豫不决或推诿,而是身为一名负责任的将领所必需的谨慎与周全。
“嗯,将军所言甚是,句句在理,思虑周详。”朱慈烺表示高度同意,“此事确需慎重,不可操切。孤也只是提出一个想法,一个可能的方向,具体是否可行,如何操作,何时进行,还需尔等专业人士进行详细的实地勘察与谋划。”
朱慈烺做出决断,“这样,待许总兵到来,孤与他先议一议后勤统筹与今后钱粮管理的长远之策。至于迁移粮仓之议,冯将军你暂且记下,视为一桩紧要军务。”
“末将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