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谭浩正蹲在瓜棚前啃凉饼。
饼皮被雨水浸得有些软,混着芝麻香在齿间碎开。
他抬眼扫过村头巷尾——昨天还被雷火劈得焦黑的院墙上,不知何时贴满了歪歪扭扭的黄纸。
凑近一瞧,上边写着“谭九皇子背锅碑与我无关”“今日起不再给九殿下送糖蒸酥酪”“若有仙罚请找隔壁王二麻子”,墨迹未干,还沾着几点泥星子。
他喉间溢出声闷笑,草叶在嘴角晃了晃:“这群人,比我还懂躺平?”
话音刚落,天际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谭浩抬头,就见云层像被银剪剪开道缝隙,九重云台裹着阴云压下来。
云团中央悬着尊青铜巨鼎,鼎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冷光——是静律钟。
凉饼“啪嗒”掉在泥里。
最先有反应的是村口的段忆樵。
那老头平时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全,此刻却“咚”地跪在地,额头抵着湿土,喉咙里滚出陌生经文:“天律昭昭,违令者...永缚...”紧跟着,卖糖葫芦的阿婆、补锅的老张头,连蹲在墙根打盹的黄狗都浑身发抖,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魂魄。
“诗雅?”谭浩转头去寻林诗雅,却见她正抱着头踉跄后退,额角渗出的血珠顺着苍白的脸往下淌,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古音:“...违天律者,魂归永缚...”那声音不似她平日清冷的语调,倒像有人掐着她的喉咙,从极深极冷的地方挤出来的。
谭浩心口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林诗雅的身子烫得惊人,指尖掐进他胳膊里,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哄受了惊的幼兽:“谁定的规矩要她疼?”
“奉仙庭谕——”
清脆的童音劈开晨雾。
十二岁模样的天律童踏空而来,周身缠着半透明的法纹,手中玉简泛着幽蓝光芒,“第九皇子谭浩,篡改本源、祸乱众生,即刻拘押归案!”
静律钟突然震颤,九道寒光从钟身迸发。
云无咎踏着钟鸣走出,银甲上的玄纹泛着冷冽的光,双瞳里金纹流转,每道金纹都是一行天律。
他抬手时,九道锁链破空而至,锁链上缠着肉眼可见的法则——“禁言”是青雾缭绕,“禁动”是赤焰翻涌,最前端那根泛着灰的,谭浩竟从里面闻见了张奶奶灶膛里的焦糊味,是“禁聚民心”。
林诗雅在他怀里抽搐得更厉害了,指甲几乎要抠进他骨头里。
谭浩望着那些锁链,喉结动了动。
他忽然想起昨夜光海里的影子,想起张婶塞玉坠时说“阿浩你拿着,保准比那破仙符管用”,想起刘二柱红着眼说“要罚就罚我,我命硬”。
“御史大人,您这锁链...”
地底传来嘶哑的啃噬声。
残碑鬼从归墟田园的泥里钻出来,半边脸还沾着土,嘴里嚼着块刻满符文的残碑,“签的是终身合同,没写试用期啊?”
谭浩愣了愣,低头对上林诗雅染血的眼。
她此刻像只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明明疼得厉害,却还在机械重复那半句“魂归永缚”。
他喉间突然泛起股腥甜——是心疼,是愤怒,是从前藏在“不想当神”念头下的那点不甘,此刻全翻涌上来。
他伸手抹掉林诗雅脸上的血,草叶从嘴角滑落。
“哦?那我帮他们退个货。”
谭浩叼起草根,懒洋洋抬头看向云无咎。
识海里的巨神虚影动了动,右手指天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
他掌心的玉印突然发烫,烫得他虎口发红,却让他想起昨夜光海里那些影子——那些举着灯笼、刻着石碑、塞糖塞玉坠的人,此刻都钻进他骨头缝里,替他说出那句话:“凡非自愿之契约,皆可反悔。”
林诗雅体内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谭浩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她经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