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卖糖画的老张头挑着担子经过十字街,刚要支起画架,眼角突然瞥见街角的红绸。
他揉了揉熬了夜的眼睛——那昨日还艳得滴血的绸子,此刻竟像被泼了盆灰水,蔫巴巴地垂着,褶皱里还泛着白。
老哥哥快看!隔壁卖豆浆的王婶举着漏勺冲过来,我家那串挂门楣的红线,今早起来全成了灰渣子!她摊开手,掌心里果然落着星点碎末,还有西市刘媒婆,说她压箱底的姻缘卷儿方才在怀里自燃了,烧得只剩半张纸角!
话音未落,街尾突然炸开阵惊呼。
老张头踮脚望去,只见李屠户家的傻儿子正抱着新娘发愣,两人头顶飘着张金光流转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婚姻无效。
新娘手里的红盖头掉在地上,露出张煞白的脸:我...我明明说愿意的...
这是遭了天谴么?人群里有人颤声嘀咕。
此时的谭浩正躺在皇子府后园的屋顶上,朝阳把青瓦晒得暖烘烘的。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怀里摊着本刚让人誊抄的《咸鱼度假村管理条例》,正用炭笔在每日午睡不得少于两个时辰那条下划线。
这才哪到哪。他望着远处飘起的人声,翻了个身,草茎在嘴角晃了晃,真以为绑根线就能抢人?
当我谭咸鱼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檐角的铜铃地一响。
谭浩偏头望去,只见林诗雅正站在桃树下,月白道袍被风掀起一角,发间玉簪歪了半寸,手里攥着片染血的红绸碎片。
她眼尾泛着薄红,平日冷得像冰的眼神里竟浮着层慌乱:谭浩,我梦见......
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指尖的血珠顺着碎片纹路往下淌:我梦见自己没有心跳。
没有饿的时候,没有痛的时候,连看月亮都像在看块石头。
后来有声音说,我是秩序之息,是天地用来维持姻缘法则的......不是人。
谭浩坐直身子,草茎地掉在瓦上。
他刚要开口,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天地像被按了暂停键,风停在半空,桃瓣悬在枝头,连林诗雅睫毛上的泪珠都凝住了。
抬头。林诗雅突然出声,声音发涩。
谭浩抬头,瞳孔骤缩。
苍穹之上,亿万根红线交织成巨网,从每座屋檐、每扇门窗、每对相视而笑的男女指尖穿出,在云层里缠成个血色茧。
唯有一根极细的线,从林诗雅小指延伸而出,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另一端竟没入他左胸,在心脏位置洇开团暖黄的光。
宿命镜。林诗雅攥紧染血的碎片,星穹殿的镇殿之宝,能照出所有命定姻缘。
他们...他们在找那根被剪断的线。
忘川河畔,织梦姑的纺车地断了根金梭。
她佝偻着背凑近河面,浑浊的眼睛映出苍穹的红线网,枯枝般的手指抠进纺车:混沌里唯一的乱线...他们不是被命定,是自己长成了彼此的命。
与此同时,一道青影破云而来。
断缘郎落在皇子府墙外,腰间裂镜折射着阳光,照得地面斑斑驳驳。
他单膝跪地,裂镜地轻鸣:谭大人,这面镜子照不进未来,只照得见真心。
当年我与阿月被天婚拆散时,她塞给我半面镜说若有一日有人敢抗天命,便替天下人喊一声不公
第一个敢剪天线的混蛋。
沙哑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谭浩低头,只见院角那棵千年静契树树皮正簌簌剥落,树心露出密密麻麻的婚书刻痕:老子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林诗雅的指尖还在渗血,谭浩伸手覆上去。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像片落在风里的叶:你说你是规则?他拇指抹过她指腹的血珠,那我改规则。
他闭上眼。
前世当社畜时改方案的烦躁,穿越后被当废物的憋屈,昨夜系统碎片在灵魂里翻涌的灼热,所有情绪突然凝成把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