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常年沾染着酱油、略显粗糙的手指，在“第一条”下面，郑重地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接着是昨天那个堵谭浩的小丫头，她踮起脚，把还沾着芝麻糖屑的小手，用力按在王婶的指印旁边。再然后是挑水为生的张三，以补鞋为业的刘叔，连宫门前值守的卫兵都解下佩刀，用刀背划开掌心，将滚烫的血手印盖了上去……
那坚不可摧的神谕碑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
谭浩蹲在城隍庙的屋顶上，静静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清冷的月光下，他看见无数细若游丝、却温暖夺目的光链，从每一个百姓的心口悄然升起，缠绕上那面用鲜血书写的朴素民约。体内那沉寂的创世权柄发出轻微的共鸣，像是在应和着某种古老而磅礴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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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嘴角，把叼了半夜早已嚼烂的草茎吐掉，慢悠悠地爬下屋顶。走到便民站的废墟前，他弯腰，捡起了一把半焦的扫帚。
第一下，扫开了半块烧得漆黑的木牌；第二下，扫走了几片碎瓦；第三下，扫帚尖刚触到地面，身后就传来“唰”的一声轻响——林诗雅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手中同样握着一把扫帚。
玄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鞋都跑丢了一只。他一把抢过谭浩手里的扫帚：“让我来！”
王婶端着一碗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馄饨从巷口小跑过来，汤汁洒了小半碗：“扫什么扫！先吃碗热乎的再说！”
小丫头举着那三个被她攥得温热的铜板，紧紧追在后面：“谭叔叔！你的值班费！”
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夹杂着叹息的轻笑、馄饨诱人的香气……这一切混杂在一起，仿佛一团越烧越旺的篝火，温暖而有力地驱散着寒意。
当最后一片瓦砾被扫进竹筐时，那高大的神谕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轰”地一声，炸成了漫天齑粉。
风卷着金色的碎末掠过谭浩略显凌乱的发梢，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带着惯有的懒散：“所以说嘛，哪来的什么神明？不过是一群……爱多管闲事的混蛋凑在一块儿罢了。”
他转身作势要走，胸口却猛地一烫。那枚早该彻底消失的系统残片，竟不知何时浮现在心口皮肤之上，上面的字迹还带着焦糊的痕迹：“警告：创世神格活性已被观测，上界……”
夜风，在这一刻骤然停止。所有的声音，喧闹、欢笑、叹息，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谭浩望着残片上那未写完的警示，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屋顶上，那些高高举着纸页的百姓眼中，比星光更亮的光芒。
他摸了摸心口，低头对那个拽着他衣角、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小丫头笑了笑：“走，先去王婶那儿把馄饨吃了。吃完，保证把值班费交上。”
小丫头使劲地点着头，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巷口拉。
风重新开始流动时，系统残片上的字迹，正随着清冷的月光一点点消散，最终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清”字，孤零零地悬在深邃的夜空中，宛如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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