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兽皮帘,谭浩把毯子往上拽了拽,盖住后颈,只觉得后槽牙隐隐发酸。他在榻上翻来覆去,身下的毛毡垫窸窣作响——这已是第三十七次翻身,从一更天熬到现在,连房梁上那只偷油的老鼠都蜷成团睡了两觉。
“上辈子挤地铁被挤成沙丁鱼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精神过?”他盯着头顶因烛火摇曳而晃动的影子,低声抱怨。窗外的雨丝裹着寒意钻进帘缝,冰凉的湿气顺着后颈往下滑。
忽然间,记忆深处某节晚高峰的地铁车厢“叮”地浮现:蒙着白雾的玻璃窗,他被挤在两个大妈中间,耳机里正播放着单口相声——“说张二狗打麻将输光了买盐钱,回家被媳妇拿着扫帚追着打,那扫帚落点啊,比他掷骰子还准……”
“啧。”谭浩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毯子边缘。前世那些带着烟火气、甚至有点粗粝的市井段子,此刻竟比御膳房精心熬制的燕窝粥更勾人馋虫。
他又翻了个身,脸埋进绣着云纹的锦枕里,闷声嘟囔:“要是有人能讲个逗乐的段子就好了……别总那些英雄美人的老套,就说谁家媳妇骂汉子打麻将的事儿……”
话音落下,窗外的雨丝似乎凝滞了刹那。谭浩并未察觉,他那带着睡意的嘀咕混入雨幕,顺着地脉悄无声息地向东南方流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懒龙集”的青石板下缓缓晕开。
“懒龙集”一处破旧的瓦棚里,老周头正对着半盏残灯抹眼泪。他的说书摊今天只卖出三个炊饼——这年头,谁还爱听《战神劈山记》?听众要的是新奇有趣,他一个没有灵根的普通老头,连编个狐狸精报恩的故事都讲得磕磕绊绊。
“算了,明儿个收摊,去码头扛包吧……”他吹熄油灯,颓然躺倒在草席上。刚要合眼,额前忽然一热,梦中浮现一个裹着毯子的年轻人,正皱着眉头嘀咕:“说张二狗挨扫帚……”
老周头“嚯”地坐起身,月光从破陋的屋顶倾泻而下,照亮了他骤然发亮的脸庞。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破旧折扇,用扇骨“咚咚”地敲着桌面:“有了!明儿个就说《赌徒张二狗挨扫帚记》!”
第二日未时三刻,“懒龙集”的茶棚被围得水泄不通。老周头抹了把油亮的脑门,“啪”地甩开折扇:“上回书说到,张二狗偷摸去西头王瘸子家搓麻将,把给媳妇买头绳的钱输了个底儿朝天——您猜怎么着?他媳妇举着新扎的竹扫帚,从村头骂到村尾,那扫帚片子抽在他屁股上的声响,比他掷骰子的动静还脆生!”
“哈哈哈哈!”茶棚里顿时炸开了锅。卖糖葫芦的小顺子笑得直拍大腿,糖葫芦串儿甩得糖渣纷飞;守门的老兵用袖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腰刀磕碰桌角哐哐作响;连平日最不苟言笑的绣娘阿秀,也捂着嘴笑得直打嗝,绣绷上的并蒂莲都绣歪成了喇叭花。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半月之后,天武大陆各处的书坊纷纷摘下了写着“史诗演义”的木牌,挂起了“笑林趣谈”的红灯笼。金陵城最大的“听云楼”前,排队的人龙蜿蜒三条街,掌柜的站在板凳上高声吆喝:“今儿个新段子——《九皇叔装病逃早朝》!”人群哄然向前拥挤,险些把门槛踏平。
林诗雅巡查至北境边镇时,意外听见一座战损的哨塔内传出阵阵笑声。她驻足望去,残破的墙面上新刷了一行字:“宁可误了军情急报,不可断了今日笑料。”六名士兵围坐在草堆上,最年轻的那个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九皇叔装肚子疼,太医来摸脉,愣说是‘喜脉’,太后听了乐得不行,当场赏了十罐蜜饯……”
“住口!”林诗雅蹙眉跨进门内。士兵们吓了一跳,队长慌忙起身,军靴磕在碎砖上发出声响:“圣女大人,我们这是……”
“讲的可是谭浩?”林诗雅抱臂看着他。
队长挠了挠后脑勺,耳根有些发红:“回大人,这是新学的‘情绪疏导段子’。以前吃了败仗,弟兄们要么喝闷酒,要么摔家伙,现在凑一块儿讲个笑话……”他指了指墙角的酒坛,“上个月,营里的伤亡人数降了六成。”
林诗雅望着士兵们眼中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