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雾团裹着谭浩在云海上轻轻晃荡,他迷迷糊糊地往毯子里缩了缩,后颈传来的暖意,像只无形的手在温柔拍抚。这一觉睡得极沉,前世的记忆竟顺着梦中的雨丝漫了上来——那年他大概七岁,放学时突遇暴雨,他攥着被雨水打湿的作业本拼命往家跑,青石板路滑得像泼了油,膝盖重重地磕在砖缝里,疼得他直抽冷气。
冰凉的雨点砸在伤口上,又冷又刺痛。他蹲在巷口偷偷掉眼泪,撑伞的路人行色匆匆,没人停下来问一句“孩子,你怎么了”。
“疼……”谭浩在梦中皱紧了眉,睫毛上沾着虚幻的水汽,喉咙里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这声细微如蚊蚋的委屈,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天武大陆荡开层层涟漪。
西边的商道上,挑着货担的老周正擦着汗赶路,忽然觉得眼角发热。他望着天边晕开的金色霞光,猛地想起三十年前离家时,老母亲追着牛车跑了半里多地,手里死死攥着没来得及塞进他行囊的熟鸡蛋。“他娘的,这天气……怎么还迷了眼?”他把货担往路边树杈上一挂,掏出怀里那封已经揉皱的家书——信上说,母亲总是一个人,对着院门口那棵老槐树发呆。
极北冰原,一个裹着狼皮的杀手正蜷在岩石缝隙里啃肉干。他腰间的匕首突然沉得坠手,低头一看,刀鞘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霜,霜花竟诡异地凝结成“阿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杀手猛地站起身,皮靴碾碎了脚下的冰碴:“老子不干了!金盆洗手!”他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左脸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八岁时,为保护妹妹跟人拼命留下的。
就连最讲究清规戒律的玉清宗,也起了不小的骚动。戒律堂长老捏着一份新提交的、请求修改门规允许弟子定期归家省亲的陈情表,气得手直抖:“胡闹!修行之人,岂能常念俗世温情?成何体统!”话未说完,案头的青铜灯盏“啪”地一声,灯焰爆出一团异常温暖的光晕,灯油在桌案上洇开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青衫的小道童,正扑进一个农妇怀里,那农妇慈爱地拍掉他发顶沾着的草屑。长老的手指颤抖着,突然想起,自己已有整整二十年,没回过山脚下那间熟悉的竹楼了。老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道袍含糊喊他小名“阿福”时,他正在洞府中闭关冲击金丹境。
大夏都城的某个街角,新开张的“暖心茶摊”支起了青布棚。茶博士往粗陶碗里倒着热辣的姜茶,听见一位穿着锦袍的公子红着眼眶絮叨:“我娘以前总说,面条要滚三滚才入味……可我当了官以后,她连让我给她盛碗面的机会都没留下……”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用袖子擦了把脸:“我闺女嫁到南边十年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咱胡同口那家酸梅汤的味儿。”茶博士默默递过一块热毛巾,旁边的竹牌上贴着新写的告示:“心有挂念?茶钱免了,信,我帮你送。”
林诗雅的绣鞋轻轻踏过孤儿院略显斑驳的青砖时,耳边传来一阵阵孩童的欢笑声。她循声望去,只见院角的老槐树下,围着一圈小娃娃,中间站着个灰衣老者。老者的手背上布满厚茧,捏饺子皮的动作却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珍宝,捏出的褶子虽歪歪扭扭,却比厨子做的更显生气。
“爷爷,你看我包的像不像小月亮?”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不成形的饺子蹦跳着。老者的眼眶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林诗雅认出,这竟是三年前以狠戾闻名、血洗过青阳城的“断刀客”,如今却在这里,耐心地教孩子们揉面、包饺子。
她指尖微动,一缕神识悄然探出。本意是探查这老者是否暗藏杀心,却触到一团异常温软的光晕。那光晕里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一只破碗里的热粥、一双纳了厚厚千层底的棉鞋、一条被雨水浸湿的蓝布头巾……最为清晰的,是一个小男孩在雨中摔倒时,有个声音轻轻地说:“傻孩子,脚暖和了,路才能走得稳当。”
“是他……”林诗雅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想起前日,谭浩蹲在她书案前啃糖糕,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要是有娘,肯定天天赖床,等她来喊我吃饭。”当时她还觉得他惫懒不成体统,此刻望着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