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在龙榻上翻了个身,鼻尖钻进一缕甜丝丝的糖香。他迷迷糊糊掀开眼皮,见窗棂漏进的晨光里飘着细碎糖渣——定是哪个小太监又把糖葫芦藏他窗台了。自打上月他顺口夸了句“这糖霜脆得像雪”,每天卯时三刻,总有人悄悄把新串的糖葫芦插在窗沿。
“九殿下?”宫女小桃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帐幔,“陛下说……今日该去收税了。”
谭浩叼着草根的嘴撇了撇。他其实不爱叼草,只是前世当社畜时习惯叼笔,穿越后没笔,就随手薅了根狗尾巴草,谁知被写成《九皇叔逸事》里的“仙风道骨之姿”。此刻草茎在齿间被抿得发蔫,他含糊道:“不去。朕今日……要闭关。”
“可赎罪箱都快堆不下了。”小桃急得绞着裙角,“西市王屠户捐了半扇猪肉,东巷李阿婆连陪嫁银镯都塞进去了,她说‘九皇叔不吃荤腥,银钱总该暖些’。”
谭浩睫毛颤了颤。他想起三日前被玄箴硬拽去看的“全民背锅大会”。满朝文武举着“大坝渗水不赖九皇叔”的木牌,他顺口说了句“你们爱怎么赖怎么赖,别吵我睡觉”,谁知第二天就冒出个“责任税”——百姓犯了小错,往赎罪箱扔俩铜钱,喊句“此非九皇叔之过”,官府便睁只眼闭只眼。
“小桃,”他突然坐起身,毯子滑到腰际,“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说那句‘不赖我’?”小桃被他罕见的认真吓了一跳。记忆里的九殿下总是懒散散的,此刻眼底却浮着慌乱,像被戳破心事的孩子:“那天张三李四摔了茶盏,我看他们总爱把错推给我,就随口一说。哪知道现在……连王屠户家的狗叼了包子,都要往箱子里塞一文钱。”
窗外传来敲锣声。谭浩掀开窗纱,恰见两个汉子抬着朱漆大箱往宫门走,箱上金漆写着“九皇叔赎罪箱”,缝隙里露出半截银簪、几串铜钱,甚至还有颗带泥的白菜——许是农妇刚从地里拔的。
“殿下您瞧!”小桃指着街角,“刘婶的鸡啄了张秀才的菜,她今早挑着两筐鸡蛋来捐,说‘九皇叔最厌麻烦,咱不能让他替鸡崽子背黑锅’。”
谭浩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昨夜辗转难眠——并非因为喧闹,而是偏殿的小太监们怕吵他,连咳嗽都憋着,憋得直打嗝。他裹着毯子去看,见六人挤在炭盆边,嘴上捂着帕子,眼睛憋得通红。“都给我把帕子摘了!”他当时吼了一嗓子,结果今早全城陶笛摊都关了门——百姓说陶笛声会扰他清梦。
“小桃,去跟陛下说。”谭浩扯了扯皱巴巴的皇子服,“就说……朕收税可以,但得把赎罪箱改成‘安心箱’。”他抓了抓乱发,“再写个告示,说‘九皇叔贪睡,少捐点钱,让他多睡会儿’。”
小桃刚应下,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玄箴官袍角沾着泥,手里攥着砖厚的账本,额角汗津津的:“殿下,您快看看!”他翻开账本,墨迹未干的数字刺得谭浩眯眼——三日收入抵往年三月赋税,末页还贴着张字条,歪扭写着“丐帮帮主率三百乞丐捐:虽无银钱,愿替九皇叔扫净归心城每片落叶”。
“方才在城门,”玄箴声音发颤,“有个老农跪着哭,说他家鸡飞进邻居院子啄菜,捐了十文还心不安。我扶他起来,他抓着我袖子说‘九皇叔要是知道我家鸡闯祸,该睡不着了’。”
谭浩喉头发紧。他想起初来时,这皇宫连他的茶盏都是缺角的;想起遇刺时林诗雅的剑挡在身前;想起玄箴改律例时砚台墨汁结冰。而今,这些他曾想保护的人,正用最笨拙的方式把他捧成不需担责的神。
“玄大人,”他按住账本,“明日让户部发告示。”他歪头想了想,“就说‘九皇叔最烦算账,捐超十文的一概退回’。”
玄箴愣了愣,忽然笑了。他想起三年前御书房里,这个被称作“废物皇子”的少年蹲在炭盆边,用树枝画“人人有责”的律例图。那时他说:“真正的秩序,不该让一人扛所有错。”
“是。”玄箴郑重抱拳,“下官这就去办。”
归心殿铜鹤香炉青烟袅袅时,林诗雅的身影出现在殿外。广袖沾着南疆晨露,发间星辰玉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