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被邻居用锄头活活砸死所留下的印记。从那一刻起,他便深刻地认识到,凡人的善良如同春雪,转瞬即融;唯有神明的威慑,才能给潜藏的恶念套上枷锁,裹上糖衣。
“我知道你还在。”他将流淌着鲜血的手掌死死按在冰冷的碑面上,“第一任伪神……你的残魂仍禁锢于此。我以命为祭,以魂为引,求你寄生到那小子身上!只要他成为真正的神,就能订立规矩,就能——”
地脉突然发出沉闷的咆哮!九天之上,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竖眼,暗红色的雷蛇在瞳孔中游走,每眨动一次,大地便随之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山村的狗群惊恐地狂吠着钻入床底,鸡群扑棱着翅膀撞翻了篱笆,连平日里最嗜睡的老猫也炸着毛窜上了树梢。
谭浩正蹲在院门口,拿着一根草茎逗弄一只花狸猫,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他望着那只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苍穹竖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最后半块烤红薯,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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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多少遍了。”他拍掉手上的红薯渣,歪头对走出来的林诗雅说道,“我不想当什么神。”
林诗雅顺着他目光望去,脸色骤然一变:“那是玄箴启动的禁忌秘术!他想要——”
“知道。”谭浩抬起小手,对着那覆盖天地的竖眼,轻轻一点,“既然你们总执着于造神……那我索性就把‘神’这个概念,从这个世界里删除好了。”
下一刻,整个天武大陆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细微的“咔嗒”声。太华山藏经阁内,记载《上古神谱》的竹简突然全部褪色,“神”字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片空白;江南道的“镇神祠”牌匾“轰隆”一声坠落在地,木质匾额上的金漆如同被橡皮擦过,只剩下孤零零的“镇祠”二字;就连刚满月的婴孩,若名字中带有“神”、“圣”等字,包裹他们的襁褓上的红绸都会无端窜起火苗,将名字灼烧成谐音——例如“念神”变成了“念沈”,“明圣”变成了“明盛”。
那只即将降临尘世的巨大竖眼,在半空中剧烈地扭曲起来,眼白处渗出墨汁般的黑雾,瞳孔碎裂成点点星芒,最终如同被狂风吹散的墨迹,“噗”的一声,彻底消散在厚重的云层之中。
玄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分明看见守灵碑上的血字正在片片剥落,第一任伪神的残魂刚刚触及到谭浩的气息,便如同雪花落入沸汤,瞬间消融殆尽。
“不……这不可能……”他踉跄着撞向石碑,“没有神……没有神的话,世间岂不——”
“没有神,人也能活下去。”谭浩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清晰而平静。
玄箴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石壁上自己扭曲晃动的倒影。
而此时的山村,月光正缓缓褪去,晨曦微露。林诗雅望着谭浩被晨光勾勒出的侧影,忽然想起他总挂在嘴边的“只想安生吃顿饭”。她低头看向手中那碗已经凉透的野菜汤,汤里漂浮着一片完整的荠菜叶——那片叶子本应被煮得软烂,可现在,连叶缘的锯齿都清晰得仿佛刚从地里采摘下来。
就如同这一夜所有的疯狂与混乱,都被某种更宏大、更根本的力量,轻轻地按下了暂停键。
次日清晨,山村的炊烟如同往日般袅袅升起。张老汉蹲在院门口生火,突然“咦”了一声。他望着自家门前那座供奉了三十年的土地公香炉,发现炉身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香灰正簌簌地往下掉。
隔壁的王婶端着碗粥走出来,指着屋檐下贴着的黄符喊道:“他老张头,你家这符纸怎么焦了?”
张老汉抬头一看,只见那张用来镇宅辟邪的黄符边缘焦黑,上面的朱砂字迹褪得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他挠了挠头,弯腰捡起一块土疙瘩,想把香炉扶正:“许是夜里风大吹的……哎,你家粥熬好了?给我也盛一碗?”
王婶笑着应了声,并未注意到她怀里的小孙子正伸手指着天空,兴奋地喊:“奶奶快看!天上的云好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