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内鼎沸的人声如同退潮般渐渐远去,悬挂在穹顶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留下几盏必要的照明,在空旷的空间里投下孤寂的光晕。巨大的玻璃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的天际线,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绚烂而温暖的橘红色,那光芒斜斜地穿透玻璃,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拉伸出长长的、不断变幻的光影,如同为这场艺术的盛宴落下最后的帷幕。
叶栀梦站在自己曾经的展位前,那里如今只剩下墙壁上几个细微的、用于固定画框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幅名为《暖阳》的油画从临时倚靠的墙边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初生的婴儿。展开一块早已准备好的、质地柔软的白色防尘布,她仔细地将画作包裹起来,每一个边角都抚平,确保画布表面不会受到丝毫磨损。
指尖隔着布料,似乎还能感受到画框木质边缘的坚硬触感。然而,比这触感更清晰的,是残留在身体记忆里的、不久前的温度——那是被沈砚辞宽阔的脊背牢牢护在身后时,所感受到的、令人安心的暖意,以及他低沉而充满保护欲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时,所带来的、一阵强过一阵的心悸。她的心跳,直到此刻,依旧比平时快了半拍,那节奏紊乱而有力,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胸腔,提醒着她展厅里发生的那一幕并非幻觉。
“我来。”
熟悉的、带着一丝低沉磁性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不容她有任何反应或拒绝。
叶栀梦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几乎是同时,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便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怀中包裹好的画作。沈砚辞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仿佛他手中捧着的不是什么沉重的画框,而是极易碎裂的珍宝。
他将妥善包裹的画作轻轻靠在墙边,确保它稳固不会滑倒,然后才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怔忡的脸上。或许是窗外夕阳余晖的映照,也或许是方才事件余波未平,他惯常冷硬的眉眼线条,此刻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许,连带着那总是平淡无波的语气,也似乎掺入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
“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叶栀梦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跟上了他转身迈开的脚步。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久久地落在他挺拔而略显疏离的背影上。那背影在今天下午,曾为她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那句“叶栀梦是我沈家的人”,言犹在耳,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告意味,在她心头反复盘旋。那种被人如此坚定、如此不容置喙地划入保护圈的感觉,陌生而又令人心悸,像一株顽强藤蔓的种子,在她心底那片原本界限分明的土壤里,悄然破土,疯狂滋长。那份异样的、早已萌芽的情愫,因此变得愈发清晰、灼热,几乎要灼伤她的理智。然而,“叔侄”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横亘在她与他之间,让她只能将这份翻涌的情感死死压抑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美术馆外的临时停车区,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卫。叶栀梦拉开车门,习惯性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这个位置似乎早已在无形中成为了她的专属。沈砚辞则随后坐进了宽敞的后座。
车内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陷入一种微妙的静谧之中。只有空调系统运作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风声,在耳边低语。车窗外的世界正在飞速倒退,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都市夜晚的繁华轮廓。叶栀梦的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试图借此分散自己过于集中的注意力,然而,脸颊上不受控制泛起的、一阵阵的热度,却清晰地提醒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她能感觉到,来自后座的那道沉静而专注的目光,正无声地落在她的侧影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脊背微微发僵,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沈砚辞靠在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目光确实久久地停留在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上。看着她微微绷紧的肩膀,看着她偶尔无意识蜷缩又松开的手指,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