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玥的指尖还勾着他的衣角,那一丝微弱的牵连像是风中残线,却死死拴住了沈明澜最后一口气。
他喉咙里全是血味,膝盖压进碎石,骨头发出断裂般的声响。文宫几乎熄灭,识海空得像被掏穿的井。可头顶那张黑雾巨口仍在翻滚,饕餮的竖眼微微抽动,仿佛下一瞬就要挣脱光网。
不能倒。
他咬破舌尖,血腥气冲上脑门。识海深处,中华文藏天演系统终于颤了一下,一道微光浮现。《庄子》篇章自行展开,字句如刀刻入神魂。“庖丁解牛”的剑理在经脉中游走,剖开混沌。紧接着,《易经》六十四卦流转不息,阴阳推演,化作一条唯一生路——天地一剑。
他睁眼,低声道:“阿玥,该收剑了。”
话音落,她右手猛然抬高,青玉簪所化短剑嗡鸣震颤。右眼黑布渗出血丝,破妄之瞳自行开启,金光刺破阴云,直照饕餮眉心。那一瞬,她虽未醒,剑意却已觉醒。
远处,张三丰的声音穿透长空:“两仪归一,文武合道!”
竹杖插入废墟,剧烈震动。一股暖流自杖身涌出,顺着经脉灌入沈明澜体内。太极之力复苏,武当真气奔腾如江河,点燃他即将枯竭的文宫。
他撑地站起,双膝颤抖,却一步步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没有停。
顾明玥的身体缓缓离地,剑尖指向苍穹。鲜血从她指间滴落,染红剑身。她左手刺客之道收敛至极,右手儒门正气轰然爆发。整片战场浮现出百家讲学之象,诸子虚影立于虚空,诵读声此起彼伏。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道可道,非常道。”
儒家浩然之气层层叠加,与她的剑意融为一体。青玉簪所化短剑吞吐七彩光芒,剑刃划过空气,留下一道血痕般的轨迹。
沈明澜双手结印,文宫中《庄子》与《易经》交叠成图。他低声吟诵:“彼是方生之说也,万物皆出于机入于机。”
天地为之一静。
饕餮的竖眼剧烈收缩,黑雾疯狂旋转,试图挣脱束缚。可就在这一刻,三股力量开始交汇。
沈明澜的文气自眉心冲出,化作金色长河;顾明玥的剑意自剑尖迸发,凝成七彩虹光;张三丰的武当真气自竹杖升腾,化作阴阳鱼虚影盘旋升空。
三者交融,凝聚于一点。
一道贯穿天地的无上剑光,在众人头顶缓缓成型。它没有声音,却让整座京城为之震颤。百姓抬头仰望,有人认出了那股气息——那是诗的气息,是书卷的气息,是千百年来读书人骨子里的脊梁。
剑光落下。
直斩饕餮眉心竖眼!
饕餮发出凄厉嘶吼,黑雾四散,身躯剧烈扭曲。它的利爪撕向剑光,却被瞬间斩断。每一次碰撞,都有邪祟崩解,化作灰烬飘散。
“啊——!”
萧砚的虚影从兽体中浮现,面容扭曲,眼中满是惊恐。他伸手指向沈明澜,嘴唇颤抖:“你……你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如同风吹残雪,一点点湮灭在空中。
饕餮的咆哮越来越弱,竖眼中的黑光逐渐黯淡。它的巨口闭合,四肢萎缩,庞大的躯体在剑光下寸寸崩解。最后只剩下一团浓稠的黑雾,在风中摇曳不定。
沈明澜单膝跪地,手中结印未散。他盯着那团残雾,一字一句道:“饿了三千年,也该醒了。”
他抬起手,指向苍穹。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金色长河再度暴涨,七彩剑光凌空一绞,天地一剑轰然压下!
轰——!
黑雾炸裂,余波席卷四方。整座金殿废墟被掀开一层地皮,尘土飞扬。百姓们趴在地上,双手抱头,耳边只剩下回荡不绝的诵诗声。
当烟尘散去,天空终于透出一丝光亮。
饕餮消失了。
黑雾彻底溃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