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到“进退维谷”的含义。寮房内狭窄的空间,充斥着女子特有的气息(汗味、泥土味、淡淡的草药香),混杂着玉笋微弱的呼吸,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强迫自己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落在墙角一处斑驳的墙皮上,仿佛那里刻着无上大道。
“道长。” 慧明师太直起身,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响起。
玄真子心头一紧:“住持请讲。”
“玉笋顽劣,六根不净,修行懈怠,乃至今日酿成苦果,是她咎由自取。” 慧明师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然,她终究是妙莲庵弟子。今日之事,无论起因如何,道长援手之情,妙莲庵铭记于心。”
玄真子沉默。他听得出慧明师太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划清界限,同时表达感谢,也暗示此事责任在玉笋自身,与他无关(至少明面上)。这是佛门住持的智慧,也是……一种无形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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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玄真子谨慎地回应。
“分内?” 慧明师太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再次落在玄真子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道长清修之地,与妙莲庵一墙之隔,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翻墙越界,抱我弟子于怀,此等‘分内’,恐非贵观清规所容吧?”
这话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玄真子最敏感、也最担忧的软肋!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似乎更白了一分。清规戒律!他最引以为傲、也最沉重的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慧明师太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事急从权,性命攸关。清规戒律,亦需存乎一心。若因拘泥虚礼而见死不救,贫道……问心有愧,更愧对道祖慈悲。” 这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质疑(哪怕是委婉地)清规的绝对性。
慧明师太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她看着玄真子,仿佛要看穿他冷硬外壳下那刚刚被凿开一丝裂缝的灵魂。
“问心有愧……好一个问心有愧。” 慧明师太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道长可知,你今日这一‘权’,这一‘愧’,掀起的波澜,恐非你我所能预料?妙莲庵清誉,青云观清规,乃至你自身清修……皆因此事置于风口浪尖。”
玄真子心头巨震!慧明师太的话,如同重锤,敲打在他刚刚松动的心防上。他岂能不知?从翻过墙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但当时,那声“救命”压过了一切。
“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玄真子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决绝,“回观之后,自会向观主禀明一切,领受责罚。所有非议,贫道一力承担,绝不累及贵庵清誉。”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承诺。
“承担?” 慧明师太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道长高义。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悠悠众口,岂是‘承担’二字便能堵住的?尤其……”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玉笋,“……对象是她。”
玄真子沉默了。他明白慧明师太的意思。玉笋在庵堂内的名声本就“特殊”,如今加上他这一抱,流言蜚语会发酵成何等不堪的模样,他几乎可以预见。这对他或许是清誉受损,对玉笋……恐怕是灭顶之灾。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救人,错了吗?可救人的后果,却可能将他和这个“麻烦源”一起拖入更深的泥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床上昏迷的玉笋,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
“嗯……”
声音虽弱,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寮房内凝重的空气。
慧明师太和玄真子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玉笋的眉头痛苦地蹙紧,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奋力挣脱噩梦的束缚。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干裂的唇瓣上渗出一点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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