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冷却水塔内,半小时的休整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飞速流逝,如同沙漏中最后的沙粒。锈蚀的钢铁结构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仿佛垂死巨兽的喘息。塔内,血腥与铁锈味中混杂着消毒药水的气息,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寒鸦靠坐在冰冷的塔壁旁,右臂自手肘以下被干净的布条层层包裹,遮掩住其下焦黑坏死、被暂时封印的恐怖伤势。蚀灵侵蚀带来的钻心剧痛和冰冷麻木感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潜伏的毒蛇,时刻啃噬着她的意志,但至少蔓延的势头被强行遏制住了。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和右臂的灼痛。然而,她的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寒铁,锐利、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强迫自己进食了少量高能压缩食物,缓慢运转体内残存的微薄气息,试图恢复一丝体力。
影子如同真正的幽灵,始终潜伏在水塔入口附近的阴影中,全身肌肉紧绷,听觉和感知提升到极致。他手中的匕首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耳朵捕捉着塔外每一丝可疑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的能量引擎轰鸣、蚀灵生物特有的低频嘶吼、以及风吹过废墟的呜咽。他的探测器屏幕一片雪花,显然附近的强能量干扰仍未散去,这既是坏消息,也意味着追兵暂时无法精确定位他们。
山猫的状况最为堪忧。他靠坐在另一侧塔壁下,断腿处重新包扎后依旧在不断渗血,将绷带染成暗红色。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灰败,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靠一股狠劲硬撑着。陈翰正在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和找到的锈蚀铁片,试图为他做一个更牢固的临时夹板,动作因紧张而略显笨拙。每一次触碰都让山猫疼得浑身抽搐,但他死死咬住一根钢管,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而最令人揪心又带来一丝微光的,是角落里的星痕与小女孩。
星痕依旧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眉心的“启明星痕”黯淡无光。但令人惊异的是,她那原本苍白如死灰的脸上,竟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仿佛干涸的河床底渗出了一滴泉水。这变化极其细微,却逃不过寒鸦锐利的眼睛。她注意到,这变化似乎与紧挨着星痕沉睡的小女孩有关。
小女孩依旧在沉睡,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外界的一切危机都与她无关。她眉心的乳白光痕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比之前更加明亮和凝练。更奇特的是,这光芒似乎形成了一层极淡的光晕,不仅笼罩着她自己,也若有若无地覆盖着身边的星痕。当陈翰怀中的“心灯”靠近时,两者的光芒会产生和谐的共鸣,仿佛在无声地交流。之前小女孩无意识间渡给星痕的那一丝精纯能量,似乎起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滋养效果。
“她的血脉……在自发地守护星痕……”陈翰一边帮山猫固定夹板,一边低声惊叹,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奇迹!‘原初之种’的力量,远超我们的理解!”
寒鸦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心中波澜起伏。这小女孩,或许是他们在绝境中最大的变数和希望。但如何引导和保护好这份希望,是巨大的难题。
半小时的时限将至,寒鸦强撑着站起身,动作因虚弱和疼痛而略显僵硬,但脊梁依旧挺直。
“时间到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塔内的死寂,“影子,报告情况。”
影子如同鬼魅般滑到寒鸦身边,低声道:“外围干扰依然很强,但东南方向约一公里外有持续的能量波动,疑似星灵会的巡逻队正在建立封锁线。西北方向相对安静,但地形复杂,通往‘城市疤痕’区域的路径不明。”
寒鸦快速在脑海中勾勒着地图。他们此刻位于废弃工业园边缘,要前往旧港区下方的“城市疤痕”,必须穿越小半个城区的地下管网或危险的地表废墟。守夜人和蚀心尊者绝不会让他们轻易抵达。
“走西北方向。”寒鸦做出决断,“避开主力,利用复杂地形迂回。陈博士,你根据日记和记忆,规划最隐蔽的路线。山猫,还能坚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