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立在寨口那棵老槐树下,指腹反复摩挲着树干上一道深裂的纹路。
“褚燕……”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越过蜿蜒的山道,落向远方沉沉的暮色里。
太平道起义,掐指算来,不过后年的事。
这乱世的闸门,眼看就要被他们亲手撞开了。
但张远心里比谁都清楚,黄巾只是那道炸开的口子,真正的病灶,早埋在大汉四百年的筋骨里——
土地被豪强攥成了疙瘩,流民像荒草般漫山遍野,官吏的贪腐比豺狼还狠戾。
便是没有张角,没有太平道,这天下的火,迟早也得烧起来。
这些年,各地零星的暴动还少吗?
根子烂透了,再华美的袍子,也遮不住底下的脓疮。
“先见了再说。”他整了整衣襟,棉布的粗糙蹭过指尖,转身迎向山口。
石板路上立着的汉子,果然带着股江湖人的泼洒气——身量精瘦,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细纹里却藏着几分久经世故的锐利。
正是褚燕。
褚燕抢上两步,拱手作揖,声如洪钟撞在山壁上:
“封龙山张任之之名,如雷贯耳!在下褚燕,一江湖浪荡客,今日路过贵地,冒昧叨扰,还望海涵。”
张远心头猛地一沉。
“任之”这个表字,他只在刘兰、王红几个心腹面前随口提过两回,连赵云都未必知晓。
褚燕一口道破,可见太平道早已把他的底细扒得通透,说不定……寨子里就藏着他们的眼线。
面上却丝毫不显,张远拱手还礼,笑意温厚如山间暖阳:“褚兄客气了。‘常山飞燕’的名号,才是响当当能压得住场子的。
肯到封龙山来,是我张远的体面,何来冒昧?快请!”
“任之兄这话,太客气了!”褚燕哈哈一笑,上前便要与他并肩,胳膊肘几乎要撞到张远肩头,熟稔得像是相识了十年八年的老友。
往上山走,褚燕的眼睛就没闲过,目光扫过两侧的石墙、隘口,时不时抬手拍着大腿:“任之兄这营盘扎得绝了!
你看这隘口,外窄内宽,藏得下百十个弓箭手;
那石墙顺着山势走,看似不高,却把所有死角都堵死了——便是千军万马杀来,也得在山下磕掉满嘴牙!”
张远指尖叩了叩身边的石墙,石屑簌簌落在手背上,他笑了笑,语气带了点自嘲:
“褚兄过誉了。说白了,不过是笼中困兽的法子。
他们打不上来是真,可若真把下山的路一封,咱们就只能困死在这山上,插翅也难飞。”
褚燕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才回过味来,抬手重重拍了下额头:“嗨!倒是我看漏了这层!这可不是个死结么?该怎么破?”
张远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褚燕演得真叫一个活灵活现,明摆着是想把话往“出路”上引。
他故意装傻,摊开手叹了口气:“我哪有什么法子?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算一天。
真到了过不下去那天,也只能闭眼认命了。”
“任之兄怎能说这话!”褚燕立刻板起脸,语气恳切得像是自家兄弟,“你是有大才的人!
你看这封龙山,百姓脸上有笑,田里有粮,兵丁有锐气,这等本事,将来必能成大事!”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远,“再说这‘封龙’二字,取得好啊!
任之兄这是要将那祸害世间的恶龙,牢牢锁起来吧?”
来了。
张远慢悠悠道:“褚兄说笑了,不过是个地名罢了。
倒是褚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觉得这世间的‘恶龙’,究竟是些什么?”
褚燕先扯了些“苛政猛于虎”的老话,又说些某县豪强强占民女、某郡官吏私吞赈灾粮的旧事,绕来绕去,话头总往“上头”飘。
末了,才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劲儿,像是怕被山神听去:“依我看,这天地气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