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清晨,上艾城外的薄雾还未散尽,一道素白身影便立在了城门下。
杨柳依旧是一身白衣,发髻简单挽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远远望去,像株沾着晨露的芦苇,清冷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守城的士兵认得她,忙引着入城。
张远请杨柳入帐时,特意让几名亲兵在帐内两侧站定——孤男寡女共处,总得避些嫌疑,免得传出闲话。
他指着案上刚沏好的热茶,说道:“杨姑娘一路风尘,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这是上艾山里的野茶,虽倒也清口。”
杨柳没动茶杯,只抬眼看向他,声音平静:“大贤良师被困广宗,还请人民军出兵相助。”
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急切,可那双总像蒙着层薄雾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极淡的忧虑。
“巨鹿的局势,其实我和大贤良师在济水会面时,就隐约料到了。”
张远叹了口气,“当时我便说过,咱们是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危难之际,人民军自然要鼎力相助。”
杨柳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丝微澜,那双总带着疏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她起身便要行礼:“多谢张首席信守承诺。
既如此,我这趟差事也算办好了,这就告辞,回去复命。”
“急什么。”
张远抬手虚拦,语气客套,“杨姑娘车马劳顿,山路颠簸,怎么也得歇口气再走。
左右大贤良师那边,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杨柳看了看帐外的日头,倒也没再坚持,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茶味带着山野的清苦,入喉却有回甘。
她放下茶杯时,忽然目光扫过帐外墙上贴着的“整风须知”,开口问道:“我听闻你们这阵子,在搞‘整风运动’?”
张远便把石仲之事、巡查制度的缘由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队伍大了,怕人心散了,得时常敲敲警钟。”
杨柳静静听着,末了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道:“我不懂治军理政,只略通医理。
你们这政策,倒像医者调理身子——不治已病治未病,护住根本,才能活得长久。
这么看,黄巾军确实不如你们。”
“各有长短罢了。”
张远摆手,“黄巾军揭竿而起,搅动天下风云,这份魄力,我们还差得远。”
他嘴上谦虚,心里却清楚黄巾军的症结——一半是汉室根基未垮,官军仍有战力;
另一半,则是自身的沉疴:军纪涣散如散沙,战略混乱似无头苍蝇,更有那些因一时胜利便滋生的骄傲与腐败,早晚会拖垮整个队伍。
只是当着杨柳的面,不好说这些刻薄话。
杨柳冰雪聪明,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留白?
她沉默片刻,指尖在茶杯沿划了一圈,忽然抬头:“张首席也不必谦虚。黄巾军的病,你可有药方?”
张远望着她清亮的眼睛,缓缓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实不相瞒,人民军能走多远,我自己也没底,又怎能妄议你们的路?”
杨柳笑了笑,那笑意像冰面化开一丝裂痕,转瞬即逝:“我懂了。”
说罢,她起身告辞,步履轻得像一阵风,素白的裙角扫过帐门,连带着带走了一缕淡淡的草药香。
张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在晨光里渐渐成了一个白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冷清——
这女子像株生长在寒崖上的雪莲,美得孤高,却也孤得让人心头发沉。
他没再多想,转身便召集众将议事。
帐内灯火通明,地图上的广宗被红笔圈了个严实。
“张角求援,诸位怎么看?”张远开门见山。
“救!当然得救!”李大目第一个站起来,瞪着铜铃般的眼睛。
“不管咋说,咱们跟张角都是反着朝廷的!是一条道上的弟兄!
他们现在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