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冀州便是那赤匪的天下!谁还压得住他们?”
朱儁心头一震——这话,正戳中他连日来辗转难眠的心事。
他正要开口,夏侯兰却猛地住了笑,突然捶胸嘶吼,声音里掺着哭腔,带着无尽的绝望:“可那太行山上的,不是匪!是魔!是能吞掉天下的赤魔!
他们不劫财、不掠地,只勾人心!
你看那些百姓,心都被勾走了!
终有一天他们会下山,到时候,天下人都要成他们的信徒,大汉的根基,会被从根子里挖空!
哈哈哈……这世道,黑白颠倒,乾坤倒转啊!”
他一边哭,一边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像是要将心口的痛剜出来。
朱儁沉默良久——眼前这人,看得比谁都透,却又比谁都无力,只能借疯癫做铠甲,掩饰那份眼睁睁看着江山倾颓的绝望。
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对汉室的忠心,我知晓。
只是天下事,非你我二人能左右。”
转头对邓龙道,“给他找件干净衣裳,带他同行,好生照料。”
队伍继续前行,夏侯兰的哭喊声渐渐被山风吞没,却像一根淬了寒的尖刺,深深扎进朱儁心头。
那声音里的痛与怒,不是疯癫,是一个清醒者,在乱世里被碾碎的赤心。
太行山上,红岩岭议事洞内,张远捧着张世平从洛阳传回的密信,忍不住笑出声:“成了!张世平这一手真妙,硬是让朱儁‘被立功’,不得不召回朝了。”
刘兰闻言笑道:“朱儁一走,守城汉军更成了惊弓之鸟,听说连城门都不敢轻易开了。
如今乡下百姓都说,汉军的政令,出不了城墙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张远走到洞口,望着远处梯田里忙碌的身影,春风拂过他的衣角,“广阔天地,本就该属百姓。
但也别太过张扬,免得让朝廷视作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深邃的光,“天下尚未大乱,咱们得忍着,等风来。”
春风拂过洞前赤旗,猎猎作响。
远处山坡上,村民扶犁翻地,田埂间孩童追逐,清脆的笑声顺着风飘来,像山涧清泉般透亮。
属于人民军的春天,才刚刚启幕。
而山道上,那匹载着疯汉的劣马,正驮着一颗非痴非癫,亦痴亦癫的心,在乱世的尘埃里,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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