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张远一行抵达绵河与冶河交汇处。
暮色四合,两河交汇的水面水汽氤氲,粼粼波光在昏暗里泛着冷寂的光。
按陈文先前的安排,他们需在此渡河,到对岸的小地主家暂歇。
远远望去,河面孤悬一叶扁舟,舟头端坐一位戴斗笠的渔翁,正垂竿静钓。
陈文以为是预先安排的接应,扬声喊道:“船上可是接应的弟兄?”
渔翁缓缓抬手,摘下斗笠。
昏暗中,一张清瘦的面容显露出来:“张首席,我们又见面了。”
众人皆惊,连张远也蹙起了眉——不是贾诩,还能是谁?
他竟能算准路线,抄近路在此截住他们,这份心机与筹谋,着实令人忌惮。
贾诩端坐在舟中,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岸边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张远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张首席,我瞧着你对我,似乎总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这是为何?”
一句话,猝不及防点破了张远未曾细察的潜意识防线。
他心头一震:若是诸葛亮、徐庶这般谋士做出同样的事,自己怕是早已卸下戒心,甚至会赞叹其智谋,为何偏偏对贾诩,从始至终戒备森严?
他打心底里认定贾诩不可信、不可靠、更不可用。
此人就像潜伏在暗夜草丛中的毒蛇,表面平静蛰伏,实则剧毒暗藏,一旦沾染,便可能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他才一直下意识地避之唯恐不及。
想通此节,张远心中豁然开朗,朗声一笑,坦然承认:“贾先生锋芒虽藏于内,却难掩其锐。
我是个实诚人,对先生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物,天生便有几分惧意。”
贾诩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仰头朗声大笑:“那张首席可敢直面这份惧意?”
“再逃避,连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张远说着,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在岸边等候,自己则迈开脚步,独自一人踏上了那叶摇晃的孤舟。
小舟微微一晃,他在贾诩对面稳稳落座,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我这可是上了你的‘贼船’,有话不妨直言。”
贾诩缓缓收起钓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
“‘段公外甥’的典故,略有耳闻。”
张远语气平静。他自然知晓这段往事——当年贾诩告病辞官,归乡途中遭遇氐族作乱,被乱兵擒获。
危急关头,他谎称自己是太尉段颎的外甥。
段颎久镇西凉,威名赫赫,氐族人素来忌惮,非但不敢伤他,反而恭恭敬敬将他送走。
“些许陈年旧事,竟也传到了这边。”贾诩轻笑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这算不上什么恶事吧?
我实在不解,我既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未曾暗中谋算过你,为何你总要这般处处避着我?
我今日前来,是诚心想与张首席聊几句的。”
“认识一个人,未必全凭其行。有时,直觉也是一种判断。”张远淡淡开口,目光清澈而坚定,毫无闪躲。
贾诩闻言,竟抚掌赞叹:“首席你的直觉,很不错。”
“别绕弯子了。”张远直视着他,目光锐利如锋,“直说吧,找我何事?”
“就不能单纯地聊聊天?”贾诩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慵懒。
“我不信先生是喜欢说废话的人。”张远寸步不让,语气里带着几分逼视。
“诶,急什么。”贾诩慢悠悠地收起鱼线,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真的只是来河边垂钓一般,“有些事,总得循序渐进,急不得。”
张远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中的审视毫不掩饰,静待他主动揭开谜底。
舟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河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伴着晚风,在暮色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在山里转了些时日。”
良久,贾诩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