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军抵达的“城”,早已没了城的模样。
断壁残垣在风沙中龇牙咧嘴,夯土筑成的墙皮剥落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只有几处还算完整的房梁,勉强支棱着遮风挡雨。
城墟里散落着几百号人,大多面黄肌瘦,破衣烂衫遮不住嶙峋的骨节。
见一支军队从漫天黄沙中走来,他们既没惊慌躲避,也没围拢探问,只是麻木地倚着残墙,眼神空洞得像干涸的河床——日子早就坏透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谷雨勒住马,望着这群形同枯槁的人,忽然低声道:“我知道征服这些地方,最好的武器是什么了。”
贾诩在一旁挑眉:“哦?是什么?”
“粮食。”谷雨的声音斩钉截铁,“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口粮。”
贾诩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可你们带来的军粮,自己都未必够吃。”
“会有的。”谷雨翻身下马,沙粒在靴底簌簌作响,“我们已经打通了和并州的粮道,我会把这里的情况加急报给先生,他一定会调配物资过来。”
贾诩沉默了——他太清楚这方土地的贫瘠,要填满几百张嘴的肚子,绝非一时之功,那简直是个无底洞。
谷雨却没看他,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墙角的百姓,轻声道:“临行前先生嘱咐我,到凉州不是来打仗的,是来让这里的百姓能活下去,活得像个人样。当时我还不全懂,现在才算明白了。”
说着,他回头对亲兵道:“把军粮分一部分出来,先让乡亲们填填肚子。”
当带着麦香的粗粮饼递到百姓手中时,那些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咬了口饼,眼泪毫无预兆地淌下来,滴在饼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低低的啜泣声在残城上空响起,像冰封的河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接下来的几日,谷雨没忙着进军,反而带着士兵们扫起了街道——用破筐把瓦砾碎石运走,用门板搭起临时的棚屋,甚至搬来石块,一点点修补那豁口的城墙。
百姓们起初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有人抱着胳膊,有人缩着脖子,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直到谷雨带着人挨家挨户挑水,又在城中心选了处地势低洼的地方,领着士兵们挥锄头挖井,他们才渐渐挪开脚步,远远地围拢过来。
井水涌出来的那天,清冽的水花溅在黄沙上,映出一片细碎的光。
一个白发老者颤抖着伸手掬了一捧水,凑到嘴边喝了口,忽然老泪纵横地喊了声:“是甜的……是甜的啊!”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终于有了活气。
谷雨趁机把百姓们召集起来,没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乡亲们,粮食会有的,种子也会有的,开春了,会有农官来教大家种耐旱的庄稼。
但这个冬天,咱们得先动手,把土地拾掇一下——土地不骗咱,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粮食。”
说完,他扛起一把锄头,率先走向城外那片龟裂的土地:“来,我教你们翻土整墒,种冬麦!”
起初,没人动。
贾诩站在一旁,心都揪紧了——他太了解这些被苦难磨透了的人,他们早已不敢相信任何承诺,生怕那又是一场空。
谷雨却没急,只是回头笑了笑,又朝他们招了招手:“来呀,试试?种下去,冬天藏着劲,来年就有收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瘸着腿的汉子拄着拐杖,慢慢挪了过去,接过士兵递来的锄头。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便快了。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去,拿起身边能找到的工具——哪怕是块破瓦片,也学着谷雨的样子,在板结的土地上刨了起来。
谷雨站在人群中,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深翻松土,如何耙平田垄,如何选种下播,声音洪亮得盖过了风沙声。
百姓们听得认真,有人点头,有人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