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漫过北地的山梁时,风里终于掺了些暖意。
一行人踩着新绿的草芽往北走,偶尔有野兔窜过草坡,留下几道浅痕便没了踪影。
越往前走,异族活动的痕迹越扎眼——被马蹄翻松的土坡上,散落着镶着兽牙的皮带碎片;
远处山坳里飘着陌生的毡帐炊烟,带着膻气的风裹着隐约的牧歌;
好几次,张远瞥见灌木丛后闪过几双警惕的眼睛,暗中打量着他们,直到队伍走远,才悄然隐入山林。
“江安一个人往王家坪去,真的稳妥吗?”刘兰眉头拧着。
这里汉人与异族杂居,虽不算敌对,却也素来隔着层冰,万一撞上性子烈的部族,他一个背着药箱的赤脚医生,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放心吧。”张远的目光看着白云,“江安在这一带扎了好几年,哪个山梁有泉水,哪个部族懂草药,哪家的娃爱闹肚子,他比谁都清楚。
再说他为人实诚,异族都信他——前阵子西边的匈奴部族闹牛瘟,是他硬生生把牛群救了回来,那些牧民见了他,都要敬他三分。”
话虽如此,众人脚下的步子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沿途经过几个汉族聚居的村落,这些村子还处于“自治”状态,没推行村委制度,权力攥在本地大家族手里。
张远让人递上文书说明来意,得到的回应也只是几句冷淡的“不缺粮不生病,多谢好意”,连村口的青石板路都不让踏进一步。
直到夕阳染红了天际,才望见向阳村的轮廓。
这是个被人民军改造过的村落,村口竖着“向阳村村民委员会”的木牌,油漆虽有些斑驳,却透着一股子新生的劲儿。
几个穿灰布褂子的村委干部正踮着脚往远处望,见了他们的身影,立刻笑着迎上来:“可把首席盼来了!快进村歇歇脚,一路辛苦啦!”
村委主任迎着张远一行人往村里走,脚步都带着风:“快,去杀只羊,给首席炖锅热乎羊肉补补!”
张远连忙摆手:“按规矩来就好,粗茶淡饭最合口。乡亲们的东西来得不容易,可不能随便动。”
村委主任拗不过,只好让婆姨们端上小米粥、贴饼子,还有一碟腌萝卜。
刚放下碗筷,村里的打谷场就挤满了人——开群众会的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全村的角角落落。
“以前哪敢想啊,俺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地!过去,地主家的狗都比俺们金贵,俺们种一年地,收的粮还不够交租,娃子饿急了只能啃树皮。
现在倒好,地是自己的,俺家娃还能去学堂认字,生病还有江安小先生背着药箱上门……”
“可不是嘛!去年山洪冲了俺家屋,俺以为天塌了,是村委领着大伙帮俺盖新的,还送来了粮食。换了过去,俺们一家子早饿死在山沟里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新旧社会的对比,说到动情处,不少人抹起了眼泪。
但到此的大多是汉子和老人,妇女和孩子寥寥无几,像是被这热闹的场面遗忘了。
“村里的婆姨娃娃呢?”令狐娇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发问。
村委主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害,她们脸皮薄,见了生人害羞,都躲屋里纳鞋底呢!”
令狐娇给了张远一个眼神,张远瞬间就明白了——哪里是害羞啊!
这穷山僻壤里,一家人能凑出件像样的衣裳就不错了,男人们要出门见客,自然穿那唯一的体面衣裳,婆姨娃娃们只能在炕上待着,连屋门都不敢出,怕被人笑话,怕寒碜。
群众会开得热热闹闹,乡亲们眼里的光、话里的感恩,都像春日的暖阳,晒得人心里发烫。
可张远总觉得,那片被屋檐挡住的阴影里,藏着他们还没做好的事,藏着乡亲们羞于启齿的苦。
夜里歇在村委的土坯房,几人围坐在油灯下,灯光昏黄,映着一张张凝重的脸。
“百姓太善良了。”张远望着跳动的灯苗,声音有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