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五年春寒未散,汉中边境,北伐军的旌旗在朔风中猎猎翻卷。
连绵数里的营帐乍看军容鼎盛,辕门内却无半分临战的肃杀——荆扬世族布下这虚张的阵势,本就是演给天下看的一出戏。
领军的文聘与周泰,纵使有心建功立业,却终究做不得主,只得相对轻叹,束手立于帐前。
周泰瞥了眼文聘,苦笑着摇头:“你我二人,倒成了这戏台上的傀儡,实打实的难兄难弟了。”
文聘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臂膀,最终无奈长叹一声。
长安城内,却是另一番奢靡光景。
董卓称王之后,府邸朱门终日洞开,车水马龙间,尽是趋炎附势的献媚之徒。
麾下众人摸准了他的心思,献上的奇珍异宝络绎不绝,只差复刻当年商纣王的酒池肉林。
更有方士趁机钻营,进献所谓“合气长生方”“御女延龄术”,董卓自此愈发荒唐无度,将朝政彻底抛诸脑后。
李儒立在大殿之外,听着内里传来的丝竹管弦与嬉笑之声,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躬身入殿进谏:“殿下,称王不过是霸业之始!公孙瓒雄霸幽冀兖青四州,曹孙刘盘踞徐豫之地,张远的并州更是虎视眈眈,切不可沉迷享乐,误了宏图大业!”
殿内,董卓正搂着美人畅饮。
他不耐烦地挥手:“要你多嘴?孤征战半生,才换来今日尊荣,难道还不能好好享受?若称王都不能随心所欲,那孤岂不是白称王了?”
说罢,他猛地拍着案几放声大笑,“接着奏乐,接着舞!谁也不许扫孤的兴!”
李儒僵在原地,喉间涌上一股苦涩:你何时曾亏待过自己?哪一日不是锦衣玉食?若不是你如今荒淫无度,引得朝堂上下怨声载道,各地暗流涌动,我又何苦冒死进言?
可他终究不敢再多说一字,只能深深躬身,缓缓退下。
行至殿外,李儒抬眼便撞见贾诩立在廊下,两人目光相对,贾诩缓步走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长叹一声:“唉。”
李儒望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低声道:“这长安城里,怕是唯有你我二人,还揣着几分清醒吧。”
贾诩闻言,肩头微颤,缓了缓才道:“文优此言,我自然是懂的。”
董卓虽耽于享乐,却未糊涂到忘却权位根基。
他深知自己的权势全靠西凉铁骑支撑,当即大行封赏:李傕、郭汜、樊稠、胡轸等西凉旧部尽数得到提拔,占据朝中军政要职,即便是吕布、徐荣这般战功赫赫的将领,也被压了一头;
各地关卡、军镇尽由西凉派系军官掌控,铁腕高压的统治席卷关中——世家大族被死死压制,稍有不满便遭抄家灭族,昔日朱门赫赫的府宅,一夜之间便染满鲜血;
百姓更是敢怒不敢言,街头巷尾连私语都要左顾右盼,生怕被巡逻的士兵听了去。
与此同时,并州与关中的通商贸易正搞得如火如荼。
借着此前谈判的约定,人民军的商队络绎不绝,马车上载满了各类新奇奢侈的商品。
镶满宝石的发簪,织金的锦缎,能发热的铜炉、调味用的异域香料……这些玩意儿正对了董卓及麾下权贵的胃口,人民军赚得盆满钵满。
王红、李石、郝昭三人,早已扮作流离失所的三兄弟,潜伏在长安街巷间,借着逃难者的身份,在穷苦百姓中低声讲述并州的平等理念——“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酬”“官不欺民,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在那些被高压统治压得喘不过气的民众之中,一个个地下组织悄然萌芽。
春寒渐退,初平五年的第一缕暖意终于笼罩大地。
令狐娇从冀州启程,一路风尘仆仆返回并州。
可张远却没空第一时间相见——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审大会正在城外广场举行。
两名身着囚服的干部被押上高台,双手反绑,脖颈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