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娃娃高,差不多到她的膝盖,蓝布裙还是那条,沾着点碎泥,裙摆的碎布卷着,和她捏的一模一样。
它慢慢转过身,脸对着安安。
安安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那是张圆圆的脸,和她的脸一样圆;眼睛是红色的,圆溜溜的,和她用红蜡笔画的一模一样;可鼻子和嘴的形状,却和她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一模一样,连嘴角左边那颗小小的痣,都在同样的位置,只是那颗痣是黑泥做的,沾着点草屑。
是泥娃娃长高了,长成了她的样子。
安安想叫妈妈,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湿泥,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动,可身子沉得像灌了铅,只有手指能微微动一下。她动了动指尖,突然觉得指尖黏糊糊的——低头往下看,她的指甲盖慢慢变成了深褐色,接着是指尖,皮肤一点点消失,变成了湿泥,黑色的,带着草根和碎石子,和后院的泥一模一样。
泥从指尖往上爬,一点点裹住她的手掌,手腕,胳膊……她想抓被子,可手一捏,就挤出些湿泥,沾在被单上,像块发黑的斑。被单是妈妈去年给她做的,印着小鸭子,现在小鸭子的身上沾了泥,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泥娃娃,泥娃娃,有了眼睛有了家……”
唱歌的声音更近了,就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湿泥的腥气。泥娃娃站在床边,弯下腰,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两颗烧红的樱桃。安安看见它的手指也在变,原本是黑泥做的细细的手指,正慢慢变成白白嫩嫩的样子,指甲盖透着粉,和她没生病前的手指一模一样。
她的胳膊全变成泥了,肩膀也开始发沉,像是有块湿泥压在上面。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闷得像被泥堵住了,每吸一口气,都带着股腥气,呛得她想咳嗽。她看见泥娃娃的脸在慢慢靠近,和她的脸贴在一起,凉丝丝的,带着湿泥的黏腻,她的脸也开始变了,皮肤变得软软的,黏黏的,用手一摸,就能捏出个坑。
“妈妈……”安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门“砰”地被撞开,妈妈冲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那团沾了泥的毛线。“安安!我的安安!”妈妈扑到床边,可床上空空的,没有安安,只有一滩湿泥,摊在床单上,慢慢往四周渗,把印着小鸭子的床单浸成了深褐色。
泥里埋着个粉色的小草莓发卡,是安安丢的那个,草莓的叶子还沾着点黑泥;旁边还有只白色的带花边的袜子,袜口卷着,和安安丢的那只一模一样。泥滩中间,立着个小小的泥娃娃,没画眼睛,光秃秃的,蓝布裙歪歪扭扭地缠在身上,裙摆沾着银灰色的毛线——那是妈妈织了一半的围巾上的线。
“泥娃娃,泥娃娃,有了眼睛有了家……”
小小的泥娃娃在泥滩上轻轻晃,像是有人在后面推它,歌声细得像雨丝,飘在房间里,绕着妈妈的耳朵转。
妈妈扑到床边,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那滩湿泥——泥是凉的,黏的,沾在她的手上,像安安小时候刚从后院泥地里回来时,满手的泥。“安安?安安你在哪里?”妈妈的声音撕心裂肺,眼泪掉在泥里,砸出小小的坑,“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扔你的娃娃,妈妈给你画眼睛,给你织裙子,你回来好不好?”
泥滩里的小泥娃娃还在晃,歌声没停:“泥娃娃,泥娃娃,有了眼睛有了家……”
妈妈突然抓起地上的红蜡笔——是安安上次画画剩下的那半截,掉在床底下,跪在泥滩前,颤抖着给小泥娃娃画眼睛。先画左边,笔尖太抖,蹭出个歪歪扭扭的红圈;再画右边,手一抖,红圈画在了娃娃的额头上。“不对……不对……”妈妈哭着擦了擦,泥娃娃的脸被蹭掉一小块,露出里面更深的黑泥。
她重新画,这次画得圆溜溜的,像两颗樱桃,和安安上次画的一模一样。画完眼睛,她又摸出那团银灰色的毛线,想给泥娃娃织条小围巾,可毛线沾了泥,硬邦邦的,怎么也绕不起来。“安安,妈妈给你织围巾,软乎乎的,不扎脖子……”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