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艾雅琳在卧室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晰,耳朵却已捕捉到窗外不同寻常的声响——不再是昨日那狂暴如擂鼓的密集雨点砸落声,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细碎的沙沙声。她掀开被子,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指尖轻挑开厚重的遮光帘一角。
窗外,竟是一片灰白却透着亮光的天空!厚重的铅云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开、变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浓墨重彩的阴沉,只留下均匀铺陈的灰白色调。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大雨冲刷后特有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清冽气息的潮湿感。风也温和了许多,带着凉爽的湿意拂过树梢,摇落枝叶上残留的水珠,发出沙沙的轻响。
艾雅琳微微怔住,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一点预告都不给。”她低声自语,昨日的暴雨仿佛一场短暂的梦境,只留下满园被滋润过的生机。这突如其来的晴好,像一束微光,短暂地驱散了原本计划窝居室内的阴霾。
早餐后,她走进书房。阳光透过薄云,在书桌上投下朦胧的光斑。她拉开抽屉,取出那本素雅的皮质行程本。摊开崭新的一页,笔尖悬停。既然天公作美,户外活动自然重新提上日程——近郊新开的艺术市和博物馆集值得看看;驾照报名事宜不能再拖,得尽快联系驾校咨询;衣柜里也需要添置几件新衣和舒适的鞋子……她有条不紊地列着,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
然而,写着写着,笔尖却渐渐慢了下来。一种莫名的、带着轻微滞涩感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浮上心头。 她停下笔,目光落在行程本上那几个关于“外出”、“社交”的条目,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我当时……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话一直记着?”一句清晰的自语,毫无征兆地从她唇间溢出,带着一丝长久压抑后的困惑和不解。“他们……又不是我的家人。”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小毛病了——像一块过于敏感的海绵,总是不由自主地吸收着外界的声音,尤其是那些带着刺的、负面的言语,并牢牢地吸附在记忆深处,难以甩脱。反而对那些真正重要、充满善意的话语,有时却像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听得不那么真切,记得不那么深刻。
记忆的碎片开始翻涌。小学、初中时期,她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绘画天赋让她常常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表扬。然而,那些羡慕的目光背后,也悄然滋生了嫉妒的藤蔓。她开始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友善的议论,像细小的芒刺扎在背后。她变得异常敏感,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装模作样”、“假清高”、“只会讨好老师”。
这种挥之不去的疑神疑鬼,让她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恶性循环。 她开始过度关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眼神,甚至忍不住想去“管闲事”,试图找出那些议论她的人,为自己辩解。“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这样带着不安的质问,反而让一些原本并无恶意的同学感到莫名其妙甚至厌烦,觉得她“多事”、“神经质”。“艾雅琳怎么这样啊?”、“整天疑神疑鬼的,真烦人。”这些新的议论声,又像新的芒刺,被她更加用力地刻进了心里。委屈、愤怒、孤立感像沉重的铅块压着她。
那段日子,家里成了她唯一透气的空间。是妈妈,用她特有的温柔和智慧,一点点帮她剥离那些粘稠的阴影。记忆里,妈妈无数次把她搂在怀里,擦掉她的眼泪,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
“琳琳,你看,”妈妈指着窗外,“这世上的声音有千千万万种,有鸟叫,有风声,有车鸣,还有许许多多人说的话。如果你想把每一种声音都听进去,都记住,你的心会累得像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石头,走不动路的。”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就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过,就让它过去吧。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好。”
“你是为自己活的,不是活在别人的嘴巴里的。做你自己,把你喜欢的事情做好,做到问心无愧,这就够了。喜欢你的人,自然会靠近你;不喜欢你的人,你堵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