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样的传统士大夫完全接受还需要时间。他今天的目的,也并非在此。他话锋一转,道:“文贵在江南推行新规,虽有成效,然朕观之,其难处不仅在于规条本身,更在于执行之人,在于考核之制。若地方官员阳奉阴违,或慵懒怠政,再好的规条,亦是一纸空文。”
杨廷和深以为然:“陛下明鉴。吏治乃万事之本。然考课之法,行之有年,积弊亦深,往往流于形式,人情请托重于实绩。”
“正是如此。”朱厚照走到窗前,望着西苑内郁郁葱葱的草木,“故朕思之,或可尝试一种新的考成之法。不以虚文评语为主,而以具体实务完成情况为据。譬如,漕运总督衙门下达的‘耗羡’上限、收兑时限等指标,是否达成?达成几何?地方钱粮账目是否清晰,核算是否准确?可尝试用此新数新表,以便核对,减少操纵 …嗯,减少篡改舞弊之空间。”
他提出了一个初步构想,将目标管理、量化考核与新的技术工具结合起来,这已经是现代绩效管理的雏形了。
他清楚,这触动的是整个官僚体系的运行逻辑,比单纯的引入新技术要困难十倍。
杨廷和闻言,心中一震。他立刻意识到了这套想法背后蕴含的、对现有官僚体系的巨大冲击力,以及其潜在的巨大效力。
他沉思良久,方缓缓道:“陛下此念,实为振聋发聩。然…此法若行,牵涉过广,恐非一蹴而就。或可…或可先于漕运、边饷等部分紧要事务中,择一二试点,摸索经验,完善细则,再观后效。”
他没有反对,而是提出了稳健的试点建议,这本身已是一种支持的态度。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杨先生老成谋国,此议甚妥。此事,朕便交由先生留意,可与文贵、王良等人多加沟通,先草拟一个漕运系统内部试行考成法的条陈上来。”
他将杨廷和拉入了这个改革的核心圈子,既是借重其政治经验和威望,也是为了更好地弥合新旧理念之间的鸿沟。
谈话结束后,朱厚照独自在太液池畔漫步。夕阳西下,将池水染成一片金红。
他知道,制度的变革,远比技术的引入更为艰难,也更为根本。文贵在江南的“建制”,杨廷和在京师的“酝酿”,都只是这漫长征程的第一步。
但他有信心,只要方向正确,步步为营,终能将这古老的民族,引向一条更具活力的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