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的招抚事宜,如同在激流中行船,看似找到了方向,实则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文贵深知,张琏的口头应允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将数千名桀骜不驯的海寇,平稳地转化为安分守己的平民,或者融入体制的士兵。
海防公所内,灯火彻夜未熄。
文贵、王良、顾云卿三人围着一张摊开的大幅沿海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张琏部众主要盘踞的岛屿、暗礁,以及可供集结、安置的地点。
“安置地点,必须分散。”文贵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漳州、泉州、乃至潮州,皆可安置,但每处不得超过三百户,且需与当地原有村落保持距离,由官府划拨专门的‘安海屯’进行管理。绝不可让他们聚居一处,形成新的势力。”
王良在一旁飞快地核算着:“部堂,若按此方案,初步需购置官田、荒地约八千亩,建造简易房舍三千间,另需头年的口粮、种子、农具……总计需银四万五千两左右。这还未算打散编入巡海民壮者的额外饷银和船只维护费用。”他顿了顿,补充道,“下官已根据近期商税增长,做了未来三年的偿付计划,若海疆持续平稳,以市舶司税收,足以支撑。”
“具体的明细,我们还在加紧整理。”
数据给了文贵底气。他看向顾云卿:“顾经历,收编过程,由你全权负责监视。张琏及其核心头目,需首批离开船队,入驻月港,由我们‘保护’起来。其部众按名册,分批次、分地点集结,收缴船只、兵器。过程中若有异动,或名单与实际不符……”文贵眼神一冷,“准你临机决断,格杀勿论!”
“卑职明白!”顾云卿肃然领命。他知道,这是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的战役,考验的是耐心、细致和绝对的威慑力。
与此同时,针对负隅顽抗的陈国辉,文贵也加大了压力。他不仅命令巡海船队主动出击,清剿其外围势力,更使出了一招攻心之计。他让王良精心制作了一份告示,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和简单的图画,列明了招抚张琏部众的优厚条件,以及对抗朝廷、劫掠商船的下场,并派快船四处散发,甚至用箭射上陈国辉盘踞的岛屿。
告示最后写道:“……顺者,可得田宅,安享太平;逆者,舟覆人亡,死无葬地!何去何从,尔等自择!”
这一手,不仅是为了打击陈国辉部的士气,更是做给那些刚刚接受招抚、尚且心怀忐忑的张琏部众看的,让他们亲眼看到朝廷的诚意与雷霆手段。
就在东南招抚与清剿并行的同时,北方的军事改革也进入了更深入的阶段。
宣府镇,“试锋营”的校场上,不再是简单的火器操演。孙铁柱根据周遇吉传来的新式操典,开始进行多兵种协同演练。手持“迅雷铳”的火铳兵居于阵中,两侧是手持改良后更长枪刺的长枪兵负责掩护,后方还有少量装备了轻型野战炮的炮手,甚至还有张秀才指挥的、由熟悉地形的边军夜不收组成的侦察小队,负责前出警戒和引导。
演练一开始,混乱不堪。火铳兵装填时,长枪兵不知如何有效遮蔽;炮兵移动缓慢,常常脱离阵型;侦察小队传回的消息,也无法及时被各级军官理解运用。校场上呵斥声、抱怨声、器械碰撞声不绝于耳。
“停!”孙铁柱脸色铁青,叫停了演练。他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那些满身尘土、面带不服的边军老卒和新选拔的军官。
“我知道你们不习惯!觉得这劳什子阵法麻烦!不如拎着刀直接冲上去痛快!”孙铁柱的声音如同塞外的风,冷硬而清晰,“但你们告诉我,上次遭遇那队蒙古游骑,若是没有迅雷铳抢先打乱其阵型,没有小队侧翼突击,我们能胜得那么干脆吗?会只死伤那么几个弟兄吗?!”
他顿了顿,指着校场外的远山:“北虏不是傻子!他们吃了火器的亏,下次就会想办法避开,或者用更多的骑兵,从更刁钻的角度冲过来!到时候,你们还指望像以前一样,靠个人勇武去硬拼吗?!那是送死!”
“这新阵法,这新规矩,不是为了捆住你们的手脚,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