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雪停了,但寒意未消。
乾清宫,梁正(朱厚照)面前摊开着三份文书:周遇吉最新的战报,其中再次提及火器受潮哑火对作战的严重影响,杨一清关于宣府新军演练中火器因天寒效能大减的总结,以及文贵转呈的、月港技工学堂关于仿制西洋火绳枪遇到瓶颈的汇报。
三份来自天南地北的报告,却指向同一个核心难题——火器的可靠性与环境适应性。
梁正没有立刻批示,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苑方向那片被冰雪覆盖的亭台楼阁。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那片被称为“大庖坻”(借用嘉靖朝始有的名称,此处可理解为西苑内一处相对独立、由皇帝直接掌控的作坊区)的区域。
那里,是他登基之初便悄然布下的一枚棋子。
“王岳,”他唤来贴身太监,“更衣,去西苑。传鲁胜,至‘灵台’见朕。”
“灵台”是西苑内一处地势稍高、较为僻静的殿阁,如今已被划为“御用工程院”所在,由鲁胜主持。
这里守卫森严,由腾骧四卫中精选的、家世清白的子弟把守,闲杂人等乃至寻常官员不得靠近。
当梁正身着常服,只带着王岳和少数护卫来到灵台时,鲁胜早已带着几名核心骨干在门前恭候。
此时的鲁胜,已非昔日那个仅有巧思的工匠,他身上穿着皇帝特赐的、介于官服与工服之间的深青色常服,虽无明确品级,但气度已然沉静了许多。
“臣鲁胜,叩见陛下。”
“都平身吧。”梁正摆手,径直走入殿内。
殿内与寻常官衙迥异,没有公案文书,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工作台、琳琅满目的工具、悬挂的图纸、以及各种半成品的机械和模型。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木材和一种淡淡的硝石味道。
二十余名年龄不一、穿着类似服饰的人正在各自忙碌,见到皇帝,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
这些人,便是鲁胜团队的核心成员,他们中有原兵仗局的老匠师,有从民间招募的奇巧之士,甚至还有一两位被皇帝特许、对格物之学有兴趣的年轻翰林。
“鲁卿,朕看你这‘工程院’,倒是比朕的乾清宫还要忙碌。”
梁正环视四周,语气随意。
鲁胜恭敬回道:“托陛下洪福,臣等不敢有丝毫懈怠。目前院内共有专才二十八人,依陛下此前旨意,分设‘机巧’、‘火工’、‘舟车’、‘测算’四组。经费由内帑直接拨付,按月核算。”
梁正点点头,走到一处工作台前,上面正摊开着改进“迅雷铳”击发机构的图纸。
他拿起一块经过反复试验、打磨光滑的钢制弹簧片,问道:“此物,可解决了连射卡涩之弊?”
“回陛下,已初步解决。采用新淬火法后,弹性与耐用度大增,正在小批量试制,交付京营试用。”
鲁胜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但旋即又收敛。
“然……近日各地奏报,尤其是西南、宣府,皆言火器受潮、天寒难发,此乃更大之痼疾,臣等……尚未找到万全之策。”
梁正将那份弹簧片放下,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紧张的工匠。
“朕今日来,正是为此事。”
他简单叙述了下周遇吉等的奏报片段:
“前线将士,因火器不够精密而浴血殒命。尔等在此间每一点改进,都可能关系到千里之外的胜负,关系到无数将士的生死。”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垂首。
梁正走到一块悬挂的黑板前,拿起石笔(粉笔),画了一个简单的火药喷射示意图。
“火药之力,源于瞬间燃烧。然粉末状火药,易吸湿结块,燃烧不均,且装填时粉末易沾染铳管,更易受潮。”
他顿了顿,看向鲁胜等人。
“朕近日翻阅杂书,偶见一前宋旧闻,言及道士炼丹,为防药粉受潮,曾以米汤或尿液(注:此为中世纪欧洲及明代已有的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