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波涛与岭南的硝烟,似乎暂时被隔绝在巍峨的紫禁城之外。
然而,大明的中枢从来就没有真正平静过。
一场源自科举、牵动朝野的风波,正悄然在京城酝酿,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边关的刀光剑影。
事情的起因,在于今科会试。
皇帝锐意革新,虽未敢彻底动摇八股取士的根本,却在策论题目中大胆加入了涉及漕运、开海、边贸等实务内容,并明确允许考生引用数据、图表(若掌握)乃至“天竺数字”进行论证。
此举意在选拔通晓时务、能为新政所用的人才,却无疑触动了恪守程朱理法的守旧派官僚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放榜之日,一名叫做徐鹏举的江西举子高中二甲前列,其策论文章数据详实,对漕运弊政剖析甚深,甚至引用了王良此前在《京报·实务选编》中披露的部分漕运成本分析,文笔犀利,观点新颖,深得几位较为开明的考官赏识。
然而,榜单一出,非议骤起。
都察院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主考官“取舍不公,偏袒杂流”,指责徐鹏举“摭拾《京报》稗贩之言,语多狂悖,背离圣贤之道”,更隐晦暗示其文章中的数据来源可疑,恐有“关节”之嫌(即考前打通关系,获得内部资料)。
一时间,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守旧派官员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突破口,纷纷附和,要求彻查此科取士是否公允,甚至有人意图将火引向创办《京报》、鼓吹“实学”的费宏,以及背后支持新政的皇帝。
西苑精舍内,朱厚照看着这份措辞激烈的联名弹劾奏章,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早已料到改革科举会引来反弹,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速而猛烈,直接瞄准了新政的“人才源头”。
“徐鹏举…可是南直隶那位曾向王良请教过算学的士子?”
朱厚照放下奏章,看向侍立一旁的王岳。
“回皇爷,正是。据东厂暗查,此子家世清白,颇有才名,于实务一道确有所长。其文章数据,多来自公开刊行的《实务选编》及各地官府公示的漕运文书,并无私下传递证据。”
王岳低声禀报。
朱厚照微微颔首。
心知肚明,所谓“舞弊”纯属无稽之谈,守旧派不过是借题发挥,意图打压新晋的实务派官员,阻挠科举改革的深入。
“杨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朱厚照将问题抛给了内阁首辅杨廷和。他想看看这位老成谋国的首辅,在此事上的立场。
杨廷和沉吟片刻,谨慎回道:“陛下,科场规矩,关乎国本,既有物议,自当查清,以安士林之心。然徐鹏举之才学,臣亦有所耳闻,若因文风新颖、引用实务便遭黜落,恐寒了天下向往新政之士子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强调了程序正义,又隐隐表达了对实务人才的保护之意,但并未直接与守旧派撕破脸。
朱厚照心中了然。杨廷和是在平衡,既不想开罪守旧势力,也不愿完全违背皇帝的意志。
“既然如此,那就查。”
朱厚照语气平淡,“着礼部、都察院、翰林院,三司会审,复核徐鹏举试卷及所有中式举子墨卷。务必做到公开、公正,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杨廷和,又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告诉主审官,朕要的不是因循守旧、墨守成规的庸才,也不是只会空谈道德、不通世务的腐儒。朕要的,是能真正为朕分忧、为天下谋利的干才!”
这话已然表明了态度。杨廷和心中一凛,躬身应下。
消息传出,朝野瞩目。
三司会审在礼部衙门公开进行,吸引了大量士子、官员围观。
审讯过程中,守旧派官员咬住“文风狂悖”、“数据来源”不放,咄咄逼人。
而支持徐鹏举的官员则据理力争,引经据典,证明其文章虽与传统八股略有差异,但言之有物,切中时弊,正合陛下求实务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