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外海,“圣洛伦索”号的船长室内,油灯摇曳,将阿尔瓦罗船长和迭戈副官的身影投在橡木舱壁上,显得有些扭曲。
桌上摊开着那幅充满猜测与空白的地图,旁边放着文贵总督那份措辞礼貌却滴水不漏的回信副本。
“他们拒绝了,船长。”
迭戈的语气带着挫败。
“甚至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就好像……我们带来的合作可能,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
阿尔瓦罗没有立即回答,他用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在地图上“明帝国”的轮廓旁,缓缓画了一个问号。
“无足轻重?或许吧。又或者,是他们过于庞大,以至于我们的出现,如同大象身边多了一只蚂蚁,尚未引起足够的警觉。”
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眸深邃。
“迭戈,我们不能再以看待特诺奇蒂特兰(阿兹特克帝国首都)或者卡利卡特(印度港口)的眼光来看待这里。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文明,一个……自成世界的帝国。”
他指了指文贵的回信:“你看他的用词,‘怀柔远人’、‘遵守律法’、‘依法纳税’。这不仅仅是外交辞令,这背后是一整套运行了千年的规则和秩序。他们有自己的朝贡体系,有自己的天下观。在我们弄清楚这套规则之前,任何贸然的举动都可能适得其反。”
“那我们该如何弄清楚?”迭戈问道,“官方渠道似乎行不通。”
“官方行不通,就走民间。”
阿尔瓦罗站起身,走到舷窗边,望着远处月港星星点点的灯火,“我观察了几天,这个港口的繁荣超乎想象。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商人、水手、力夫在这里活动。他们才是这个帝国的毛细血管,信息通过他们流动。”
他转过身。
“我们需要接触他们,不是以军官的身份,而是以商人的身份。找几个机灵可靠、懂得一些东方语言或者手势的人,带上银币和那些鲜艳的玻璃珠、小镜子,上岸去,混进市集,请人喝酒,攀谈,倾听。”
“了解什么?”
迭戈追问。
“了解一切!”阿尔瓦罗目光锐利,“他们的皇帝被称为什么?年号是什么意思?官员是如何晋升的?军队使用什么武器?除了这个月港,还有哪些重要的城市和港口?他们对海外的了解有多少?他们和蒙古人(指北方鞑靼)的战争怎么样了?还有……他们如何看待我们这些‘佛郎机’或者‘红毛夷’?是好奇?是警惕?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深吸一口气:“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们的弱点。再强大的帝国也有弱点。是官僚腐败?是内部争斗?是漫长的海岸线难以防御?还是……他们对某种商品有着特殊的依赖?找到它,我们才能找到撬动这个帝国的支点。”
迭戈副官领命而去,很快,几名换上普通商人服饰、但腰间暗藏短刃的西班牙水手,趁着夜色,乘坐小艇再次靠近了月港。
他们没有去官署码头,而是绕到了更为嘈杂、鱼龙混杂的民用码头区。
接下来的几天,月港的茶肆、酒馆里,悄然多了几个面孔陌生、口音怪异,但出手颇为大方的“异域商人”。
他们用结结巴巴的官话或依靠手势,努力与当地的商人、水手、甚至码头力夫攀谈。
他们好奇地询问着北京的繁华、皇帝的威严、军队的强大,也看似无意地打听着北方战事的细节,以及朝廷对海外商人的真实态度。
他们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市舶司暗探的眼睛。
消息很快汇总到文贵那里。
“大人,那几个西班牙人,这几日一直在市井间活动,四处打听消息,所问颇杂。”一名属下禀报道。
文贵闻言,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彼辈跨海远来,对我朝虚实一无所知,心中必然焦虑。打探消息,也是常情。只要他们不触犯律法,不窃取军情,便由他们去。正好,也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物阜民丰,海晏河清之象。”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不过,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