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汴梁城没有了一丝灯火,像一头死去的巨兽,蛰伏在黑暗里。只有城墙之上,火把的光芒连成一条颤抖的火龙,映照着士兵们一张张紧张而茫然的脸。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盔甲偶尔碰撞的轻响。
一桶又一桶搜刮来的油脂被抬上城头,倒进一口口临时支起的大铁锅里。锅底下没有生火,士兵们只是按照军官的吩咐,将桐油、菜油、动物油脂胡乱地混合在一起,搅拌成一种粘稠恶心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与油脂的酸腐气味。
子时,李纲的身影出现在赵桓身后。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声音沙哑:“陛下,城中所有能找到的油,都在这里了。其间……有民户反抗,御林军按您的旨意,已就地正法十七人。”
赵桓扶着城垛,甚至没有回头。
“知道了。”
他只是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那十七条人命,在他心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李纲看着皇帝单薄的背影,在夜风中显得如此孤寂,又如此决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赵桓知道,全城百姓都在黑暗中诅咒他这个“暴君”。
他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赢。
- - -
天,在最深的黑暗之后,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咚——咚——咚——!”
金军大营的战鼓声,如同催命的丧钟,再一次响起。
来了!
城墙上的所有士兵,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那几十座如同魔神般的攻城塔,在数千名金军士兵的推动下,开始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向城墙压来。大地在它们的移动下,发出了沉闷的轰鸣。
那种压迫感,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腿肚子发软。
“稳住!”姚平仲挥舞着长枪,在城墙上嘶声大吼,“都给老子稳住!听陛下号令!”
士兵们下意识地看向城楼中央。
他们的皇帝,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皇帝没跑,他们也不能跑。
攻城塔越来越近,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宋军射出的箭矢,砸下的石块,落在它们身上,就像是挠痒痒,根本无法阻止它们分毫。
绝望,如同瘟疫,在城头蔓延。
- - -
“陛下!可以了!再近就来不及了!”李纲急得满头是汗。
赵桓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最前面的一座攻城塔。他要等,等到它进入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距离!
三十步!
攻城塔的前端,已经快要搭上护城河的边缘!
就是现在!
“倒!”
赵桓猛地挥手,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号令!
早已等候在城垛边的宋军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将一锅锅粘稠的油脂,狠狠地泼了下去!
黑色的油流,如同瀑布一般,从天而降,浇了那些攻城塔和底下的金兵一个透心凉!
冲在最前面的金兵被淋得满头满脸,先是一愣,随即有人发出哄笑。他们以为这是宋军黔驴技穷,用什么污秽之物来恶心他们。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没落下。
“火!”
赵桓的第二个命令,接踵而至!
数百支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火油的火箭和火把,被点燃,呼啸着射向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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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火把,划着弧线,精准地落在一座被油脂浇透的攻城塔上。
轰——!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瞬间爆燃而起!
那火焰,就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粘稠的油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蔓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座高达数丈的攻城塔,就变成了一支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