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规被带入宫中时,天色尚是蒙蒙亮。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巍峨的宫墙,檐角的琉璃瓦在微光中泛着冷寂的光泽,整个皇城还沉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身上仍穿着那件缀满破洞、沾满油污的麻布衣衫,麻布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底色,破洞处露出粗糙的肌肤,油污凝结成块,还带着些许烟火与硫磺的气息;头发蓬乱如鸟巢,发丝纠结缠绕,夹杂着草屑与尘土;面颊上污黄交错,不知是污垢还是长期熬夜留下的倦色,唯有一双眼眸,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被两名皇城司甲士如提稚鸡一般架着胳膊带往御书房,甲士玄铁甲胄泛着冷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陈规双脚几乎离地,却仍扭动着身躯,一路上骂声不绝,从甲士的祖宗十八代数落至皇城司的行事作风,全无半分面见天子的敬畏之态。
“尔等这群鹰犬!瞎了眼不成?抓我做什么!”陈规梗着脖子嘶吼,唾沫星子随着话语飞溅,“咱家新配的火药方子眼看就要成了,就差最后一步调试!若耽误了这等国之重器,尔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吗?”
一进书房,扑面而来的檀香与墨香让他微微一怔,抬眼看到上首龙椅上端坐的赵桓,明黄色龙袍在晨光下格外醒目,那股无形的帝王威仪让他心头一凛,才收敛了些许狂态,却依旧梗着脖颈,嘴角撇着,满脸不忿。
赵桓神色平静,抬手挥了挥,示意甲士退下。待左右尽数屏退,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他与这状若乞丐的工匠,空气中只剩下檀香袅袅,以及陈规粗重的喘息声。
赵桓指尖轻叩案几,目光落在陈规身上,缓缓开口问道:“你便是陈规?”
“是又如何?”陈规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上下打量着赵桓,从他的面容看到龙袍上的十二章纹,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你就是那新登基的皇帝赵桓?瞧着倒比你那沉迷书画的爹,多了几分人样。”
此等大逆不道之语,若是被殿外的侍卫或是朝臣听见,纵使陈规有天大的本事,也足够让他凌迟处死,死上百次都不够。
赵桓却未动怒,脸上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和地追问:“朕听军器监的老工匠说,你对火药之术颇有研究,堪称精通?”
一提到“火药”二字,陈规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眼睛更亮了,那是一种混杂着痴迷、狂热与自豪的光彩,仿佛提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精通?那何止是精通!”陈规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挥舞,“火药乃是天地造化之奇物,那是大道!是能撼山填海、毁天灭地的至刚至阳伟力!尔等只知舞文弄墨、争权夺利的凡夫俗子,懂什么是火药的真谛!”
赵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既然你对火药如此了解,那金人防身用的‘震天雷’,你能造出来吗?”
“震天雷?”陈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那也配叫火器?不过是李春那蠢货瞎琢磨出来的蹩脚伎俩吧?把粗制滥造的火药塞进破铁罐里,扔出去响一声就以为是天下无敌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是对火药大道的亵渎!”
赵桓心中一动,知道陈规必有后手,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引导着问道:“听你的意思,你是有办法造出比震天雷更好的火器?”
“更好?那不是简单的优劣问题!”陈规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语气中满是自信,“火药的真正威力,藏在精准的配比里,藏在巧妙的形态设计里,更藏在独特的引爆方式里!李春那套糊弄人的把戏,不过是最粗浅的入门功夫!若是把足够的资源都交给我,我造出来的火器,能让他那所谓的震天雷,变成小孩子过年时手里把玩的炮仗,连响声都显得可笑!”
赵桓微微颔首,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要造你说的火器,你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开口。”
“我要最好的硫磺,必须是从南方火山口采来的天然硫磺,不含半点杂质;要最纯的硝石,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