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当大宋舰队的巨大黑色船影出现在东非海岸线上时,所有首次抵达此地的大宋士兵皆被眼前景象所震撼。巨舰艏楼巍峨高耸,黑帆之上金线绣就的龙纹在海风中猎猎飞扬,不少士兵下意识攥紧手中长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与他们此前遍历的任何海域风光都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马六甲的热带雨林,也没有霍尔木兹的沙漠戈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荒凉却又充盈着原始野性之美的热带草原。赤红土地在烈日炙烤下泛着灼热光晕,巨大的猴面包树孤独矗立,粗壮树干布满龟裂纹路,仿佛在诉说岁月沧桑;成群斑马与羚羊在远处追逐奔跃,扬起阵阵尘土,空气中弥漫着混杂尘土、未知植物与雨后泥土腥甜的奇特气息,与远方草原特有的干燥感交织缠绕。
而他们的目的地摩加迪沙,宛如一颗莹白珍珠镶嵌在这片狂野大地的海岸线上。那是一座由洁白珊瑚礁石筑就的巨大港口城市,海风裹挟着海水咸腥味拂过高大坚固的城墙,城墙上值守卫兵的身影在白色礁石映衬下若隐若现,尽显阿拉伯建筑的独特风情;城内清真寺的白色尖塔顶端,新月标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与高大石质房屋鳞次栉比,石质房屋窗棂上雕刻着繁复的几何花纹,港口内停泊着上百艘大小不一的独桅三角帆船,船帆色彩各异,在海风中轻晃摇曳。
与马六甲、霍尔木兹不同,此处船只悬挂的并非某一帝国的统一旗帜,而是五花八门代表不同家族、部落乃至海盗团体的黑色旗帜。黑色旗帜在港口海风中肆意招展、猎猎作响,每面旗帜边角皆因常年海风侵蚀而略显破损,上面皆绘制着骷髅、弯刀、海蛇、章鱼等狰狞独特的图案——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无主之地,没有统一律法约束,唯有实力与财富定夺话语权,是海盗、佣兵与奴隶贩子们肆意妄为的乐园。
当大宋无敌舰队以极具压迫感的阵型缓缓出现在港口外时,整个摩加迪沙陷入诡异的死寂。黑色巨舰船舷下悬着的数十门青铜火炮,在日光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整支舰队如蛰伏的黑色巨龙散发着窒息威压,所有喧嚣与嘈杂瞬间湮灭。码头上,黑皮肤商人手中的象牙交易账本啪嗒坠地,满脸横肉的海盗腰间弯刀僵在半空,所有人皆停下手中动作,怔怔望着那些宛如自神话中驶出的黑色巨兽,目光里写满震骇。
恐惧在蔓延,但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份恐惧中还交织着贪婪与嗜血的兴奋。因为在过去的半个月里,那张以丝绸为帛、黄金数额用朱砂勾勒的天价悬赏令,早已在摩加迪沙的酒馆、市集间传看得沸沸扬扬,浸透这座罪恶之城的每一处角落。他们知晓这支庞大舰队是为名为马可波罗的目标而来,更清楚这位马可波罗此刻正藏匿于城市的某个暗影之中,有人暗中攥紧怀中短刀,眼底闪过对赏金的狂热精光。
陛下,情况似乎有些异常。韩世忠放下千里镜,递还给身旁亲兵,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头紧锁如铁,此城给臣的感觉,犹如一只巨大的火药桶,且是一只无盖的火药桶。这群人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等若如在霍尔木兹那般直接开炮威慑,恐怕非但无法奏效,反而会激起这群亡命之徒的凶性。
赵桓颔首,他亦洞察此节。负手立于舰桥之上,目光平静扫过远处摩加迪沙城,指尖轻叩栏杆沉吟:这里的人不惧死亡,或者说,他们更畏惧赤贫如洗。对付这群为黄金不惜搏命的亡命之徒,他深知单纯的武力威慑确实并非最优之选,需以其最在意之物为引,方能瓦解其势。
那就换一种策略。赵桓转身走向舰桥中央沙盘,拿起木杆在代表摩加迪沙的位置轻点,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声量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他们皆为钱财而来,那朕便陪他们玩一场关于钱财的博弈。
他召来早已在舰桥一侧候命的阿拉伯商人哈桑——这位被任命为大宋皇家首席贸易谈判代表的商人,身着大宋所赐锦缎长袍却难掩紧张,双手局促交握于身前。赵桓目光落于他身上,带着审视与期许问道:哈桑,你的老本行是什么?
回...回陛下...是经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