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被两名面无表情的背嵬军士兵从那艘浪涛中摇摇欲坠的简陋小渔船上粗暴拎起,狠狠掷在“闪电号”冰冷刺骨的甲板之上时,马可波罗彻底绝望了。他浑身骨骼仿佛都在这剧烈撞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粗糙麻绳勒得手腕灼痛,而士兵甲胄上泛着的冷硬金属光泽,更像一道无形枷锁扼住了他的呼吸。他所有的意志与侥幸,在触碰到甲板那瞬间的寒意里,皆被彻底击垮,化作一捧无法聚拢的齑粉。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自己便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他如同一只被关在巨大玻璃箱中的小白鼠,那玻璃箱壁光滑如镜、坚固如钢,无论他如何冲撞都只会徒增伤痕。他曾以为在箱内东躲西藏、上蹿下跳是为生存奋力拼搏,甚至为每一次暂时的“脱险”暗自庆幸,却不知箱外那个更高维度的存在,正端坐在无形王座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那可笑而徒劳的垂死挣扎,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未曾流露。
他在摩加迪沙的所有经历、所有算计——那些黑市中与海盗头子的周旋、沙漠商队里的尔虞我诈、为争夺一条虚假情报付出的鲜血代价,还有那些转瞬即逝的背叛与被背叛——都不过是那位东方帝王为打发无聊航行时间设下的一场小小真人角斗戏码。他甚至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从头到尾只是一枚被精心布置在棋盘上的棋子,一个用来引诱更多野兽互相残杀的血淋淋诱饵,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掌控。
当他再度被两名士兵架着胳膊带至“镇远号”主舱,带到那位年轻得过分的东方帝王面前时,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拖在地上,沿途甲板的木纹都被他凌乱衣衫蹭出细微痕迹。他既未求饶,也未咒骂,只是如同一滩被抽去所有筋骨的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眼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脱离躯壳飘向远方。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连灵魂都被抽干了温度。
“马可波罗,来自威尼斯。”赵桓缓缓走下雕刻着九龙戏珠纹样的龙椅,靴底敲击甲板的声响在寂静船舱内格外清晰,他踱步至马可波罗面前,以一种近乎欣赏艺术品的平静语气说道,只是那平静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是朕见过最勇敢,也最愚蠢的商人。”
“你穿越半个世界的风沙与波涛,从另一个时空偷来了属于神明的火焰——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火药之术。”赵桓手指轻叩掌心,“却妄图用它换取凡人手中那些沾满铜臭的肮脏黄色金属,将神明的馈赠贬作俗物。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笑?”
马可波罗没有回答,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麻木感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脏。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眼中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罢了。”赵桓似乎也失去了继续戏耍他的兴趣,手指轻摩挲腰间玉佩,眼神中已无先前的戏谑,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问道:“航图呢?”
马可波罗抬起空洞的眼睛望了赵桓一眼,那目光里没有憎恨,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他缓缓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指甲缝里还嵌着摩加迪沙的沙砾,费力地抠开针线早已松脱的衣服夹层,那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卷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沉甸甸落在掌心。原来他始终将其藏在身上,从未真正放下。所谓的“哭泣沼泽”,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为引开敌人、制造混乱编造的谎言,一个他曾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骗局。
一名身着青色宫服的太监上前,小心翼翼接过羊皮卷,生怕有所损坏,随后恭敬地呈到赵桓面前。赵桓缓缓展开,那确是一张极其详尽的世界海图,纸张边缘虽有些磨损,却丝毫不影响标注的清晰程度。海图上不仅标注了从威尼斯的水城码头,到君士坦丁堡的黄金海峡,再到亚历山大的灯塔、霍尔木兹的沙漠港口、马六甲的热带雨林,直至大元泉州港的所有航线与补给点,连各港口的潮汐规律都有简要标注。更让赵桓心惊的是,海图另一端还模糊标注着一条向西跨越无尽之海的虚线航路,航路尽头是一片从未在任何已知地图上出现过的巨大未知大陆——美洲!
这个该死的马可波罗!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