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四年,三月。
春风染绿汴梁柳梢,新抽的丝绦如绿烟拂过城墙,护城河里的残冰早已消融,水面却倒映着城头密布的旌旗。暖意融融的时节里,空气中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硝烟味,无声提醒着这座古都——和平从未真正驻足。
十万大军列阵宣德门外广场,接受皇帝赵桓亲阅。甲胄折射出初春暖阳,锋芒刺眼;五彩旌旗在风中猎猎舒展,招展如林。当“西征必胜”的呐喊从十万将士喉间迸发,震彻云霄的瞬间,这支承载家国希望的队伍,迈着沉雄坚定的步伐,踏上西征征途。
这是一支截然不同的军队。
队列最前,不再是高头大马的重甲骑兵,而是腰束粗粝牛皮带、脚蹬耐磨麻鞋的辎重兵。他们肤色黝黑如铁,手掌结满厚茧,推着的独轮车裹着厚麻布车轮,行进时只滚出沉闷的“咕噜”声,将动静压至最低。车上油布以黄铜铆钉固牢,即便春风偶掀一角,露出的也只是泛着冷光的漆黑金属零件——那是工部耗三年心血、聚百名工匠秘制的“雷神之怒”火炮组件,每辆车对应一门炮的全套零件,需在绝对安全的指定地点方能拼装。
紧随其后的,是三万名玄色戎服步兵。铠甲用新炼精铁打造,轻便却坚如磐石,胸前狰狞虎头纹张口露齿,威慑十足。步兵斜挎近五尺长的“神威铳”,铳身缠防滑布条,铳口朝下斜指地面以防误伤。队伍行进时步幅丝毫不差,靴底踏在青石板上撞出整齐划一的“踏踏”声,整支队列鸦雀无声,唯有盔缨被风拂动的轻响,浑身透着历经炼狱训练的冰冷杀气。
韩世忠骑在通体乌黑的乌骓马上,银盔银甲衬得面容愈发刚毅,眼角细纹里都藏着军人的锐利。他目光缓缓扫过这支亲手操练的新军,右手不自觉攥紧腰间佩剑,指腹摩挲着剑柄缠绳——那绳结是出征前夫人梁红玉亲手所系。三个月前,他在崇政殿向皇帝立下军令状:“臣愿提十万锐旅,出潼关,绕贺兰,直捣金贼后路,必解河北之围,复我中原故土!”此刻胸中豪情万丈,却又掺着一丝审慎——这支军队是大宋仅存的希望,每一步都容不得半分差池。
他勒住马缰,对身旁副将低声吩咐:“传令全军,昼伏夜行!白日寻隐蔽山谷歇息,入夜后加速行军。沿途不得惊扰百姓,更不许私拿一针一线,违令者军法从事!切记严守秘密,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三日后抵洛阳,在龙门石窟附近空地支营,仔细清点火器零件,检查有无损坏。”
“末将遵命!”副将抱拳应道,声如金石,随即策马奔向前队,清脆马蹄声在队列中传递着命令。
韩世忠望着队伍尽头消散的烟尘,嘴角勾起冷冽弧度。他抬眼西望——那里是金国腹地,也是此次西征的目标。他清楚,自己将要指挥的,或许不是势均力敌的鏖战,而是一场凭恃新式火器优势的单方面……屠杀。
几乎在韩世忠大军离汴的同一时刻,黄河北岸大名府外,另一番剑拔弩张的景象正在上演。
岳飞率领的二十万大军,陈兵河北东路广袤平原。无数龙旗插满连绵营盘,红旗在春风中肆意舒展,几乎遮天蔽日;营帐以中军大帐为中心向外辐射,如朵朵巨蘑绵延百里,连远处村落都被征为后勤据点,村民忙着运送粮草、修补铠甲。
每日天未亮,东方刚泛鱼肚白时,宋军大营便炸响震天炮声。十门仿制“轰天雷”被士兵费力推至黄河岸边,对着空寂河滩轮番轰击,炮弹落地处泥土迸溅,硝烟弥漫,河滩上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火炮停击后,步兵喊杀声接踵而至,刀枪碰撞、盾牌交击之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得连对岸金军哨探据点都听得一清二楚。
“将军,今日威慑演练已毕。”副将张宪大步迈入中军大帐,对着沙盘前沉思的岳飞拱手禀报,“方才哨探来报,金军见我军动静愈大,已在对岸增派三千骑兵巡逻,还搭建了数座了望塔,日夜监视我军动向。”
岳飞缓缓抬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战袍衬得他面容沉静如水,目光落在沙盘黄河两岸——那里用各色小旗标注着两军兵力分布:“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