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骑士眼中凝固的、因整个世界观轰然崩塌而生的极致恐惧,让观者一眼便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
其余画师望着疯魔般的吴待诏,仿佛被他身上的亢奋气息感染,又似被“画不好便死”的恐惧逼至绝境,先前那股文人特有的柔弱被尽数抽去。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决绝——今日若不能交出满意画作,便是葬身山谷的下场。
众人遂四散开来,如嗅到腐肉的秃鹫般在这片尸山血海中穿梭,寻觅最能冲击感官的“素材”。有的画师蹲在一门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的“天怒”火炮残骸前凝神观察,笔下疯狂描绘炮身内部扭曲的膛线与钢铁断裂纹理;有的画师则直接伏在冰冷雪地上,不顾衣衫沾污,细致入微地描摹一颗深深嵌进岩石的铅弹,及弹痕周围如蛛网般蔓延的裂纹。
这群本应描绘亭台楼阁、花鸟鱼虫等世间美好的艺术家,在死亡威逼下爆发出惊人的、近乎病态的创造力。他们以画笔为刃,将这场宋军单方面碾压的屠戮,化作一幅幅充满暴力美学、令人毛骨悚然的“写实派”杰作,每一笔都浸透着血腥与绝望。
而在他们埋首疯狂创作之际,神机营士兵已井然有序展开高效的“清扫”之举。彼辈三人一组,一人持铁锹,一人握铁锤,一人背竹筐,对战场散落的尸身与军械进行最后的“资源回收”,动作间透着常年演练的默契。
“这帮红毛鬼的甲胄,当真厚实得紧!”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用撬棍费力撬动一具骑士的胸甲,金属摩擦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厚实又有何用?”身旁另一名士兵一边用铁锤敲松甲片铆钉,一边笑着应道,“在咱们‘天怒’火炮面前,再厚的甲胄也与纸糊无异。不过话说回来,这西域钢料倒是良材,陛下早有旨意,这些盔甲兵器尽数撬回营中,熔铸后正好用来打造新的火炮!”
他们熟练剥下甲胄,解下腰间长剑与战锤,甚至连骑士靴上装饰的马刺都不放过,仔细擦拭后扔进竹筐。动作麻利迅捷,神情平静淡然,宛如农夫秋收时从田间刨取土豆般自然,仿佛眼前尸骸不过是无生命的物件。
在他们眼中,这些曾在欧洲大陆不可一世、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圣殿骑士,此刻不过是一堆可回收利用的钢铁与皮革,是为大宋铸造新武器的绝佳材料。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当夕阳余晖开始染红山谷时,战场清扫工作已彻底完毕。与此同时,百名画师手中的百幅描绘地狱景象的画卷,也已悉数完成,每一幅都堪称惊世骇俗。
一名身着青色战袍的参谋将官,捧着一份墨迹未干的战报快步走到韩世忠面前,微微躬身递上,语气难掩激动:“禀大帅!战报统计完毕,请大帅过目!”
“禀大帅!此役我军奋勇作战,全歼来犯敌军三万一千二百余人,其中含圣殿骑士团精锐五千余人,俘虏……无一人!另缴获战马八千三百余匹,各式甲胄一万三千二百余套,长剑、战锤、长矛等兵器不计其数!”
参谋将官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难以置信的亢奋,一字一句道:“我军阵亡人数……零!仅有二十三人受伤,且皆为操作火器不慎所致,并无性命之忧!”
韩世忠接过战报,目光落在那刺眼的“零阵亡”字样上,纵使他身经百战、见惯风浪,此刻亦不禁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这场胜利,远比他预想的更为彻底。
他取来笔墨,亲自在战报下方书写捷报,笔锋刚劲有力,写完后以火漆郑重封缄,递予早已等候在旁的传令兵,沉声道:“即刻出发,八百里加急,务必将捷报送抵汴梁皇宫,亲呈陛下御览!”
“遵命!末将定不辱使命!”传令兵双手接过捷报,郑重行礼后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快马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扬起一阵尘土,携走的是一份足以令整个大宋为之疯狂的辉煌战绩。
三日后,汴梁城皇宫之内。当韩世忠的捷报经由八百里加急传至宋钦宗赵桓的御案头时,整个垂拱殿刹那落针可闻,群臣皆屏息凝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