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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秋风渐起,塞北已初显寒意。
大宋西部边陲的嘉峪关下,风沙弥漫,旌旗猎猎。
一支由三百名全身披挂玄铁铠甲的精锐禁军护送的使团,正缓缓驶出厚重关门。使团最前方是两面巨大旗帜,一面是黑底金边的字大旗,另一面则绣着宣威天下四个朱红大字,在漫天黄沙映衬下显得格外肃杀威严。
使团中央,是一辆由八匹神骏的乌珠穆沁黑马拉动的全封闭黑色马车,车厢由坚硬楠木打造,外包一层薄铁,车窗紧闭,只留一道细缝透气。鸿胪寺卿郑知常便端坐于车厢之内,双手郑重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长方形盒子,盒身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龙图案。
那盒子里盛放的正是皇帝亲笔书写的国书,而在他身后跟随的十几辆沉重大车上,装载的则是那一百幅描绘十字军惨败场景、足以令任何虔成基督徒精神崩溃的地狱画卷。
这是一支行走在路上的队伍。他们将横穿万里戈壁与雪山,穿越无数未知国度,为三万名葬身天怒谷的十字军亡魂,送上一份来自遥远东方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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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刻,数千里之外的泉州港,却是一派与塞北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港口码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锣鼓声、唢呐声与人群喧哗声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十艘体量堪比海上宫殿的巨型福船静静停泊在港湾,船身通体漆成朱红色,桅杆上挂满五彩斑斓的丝绸,在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这是大宋立国以来,派出的最庞大、最奢华的远洋商团。
马可·波罗身着大宋一品文官的绯红色官袍,胸前用足金丝线绣着展翅欲飞的仙鹤补子,腰间系着玉带,手持象牙笏板,立于旗舰启航号船头。他接受着码头上数万军民的欢呼与瞩目,看似风光无限,是所有在宋经商胡人眼中最耀眼的明星,可无人瞧见他宽大官袖之下,那双握着船舷的手正在剧烈颤抖,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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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越过欢呼雀跃的人群,死死盯着码头上忙碌的工部官员。只见他们正指挥数十名身强力壮的苦力,用粗壮麻绳将最后一个巨大的、用油布层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箱捆缚结实,再借助庞大绞盘,缓缓将木箱吊入自己脚下的船舱最深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面装着什么。那不是丝绸瓷器,也不是茶叶香料,那是一个足以颠覆欧洲格局的潘多拉魔盒,而他,便是那个被命运推到前台、即将亲手开启盒盖的罪人。
吉时已到!启航——!
随着市舶司主事官一声高亢高喊,悠长而雄浑的号角声在港口上空响起。马可·波罗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海水的咸腥味,他缓缓转身,面向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数分。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回头路,从今往后,他将带着上帝的荣光与来自东方的魔鬼商品,踏上返回阔别已久故乡的航程。
……
目送着这两支承载自己雄心与意志的队伍分别远去,赵桓并未有丝毫松懈。夜色渐深,他独自一人留在灯火通明的文德殿内,殿中只点着两根巨大的蟠龙烛,火光摇曳下,他对着那张占据半面墙壁的巨大世界地图久久伫立,沉默不语。
一支西行散播恐惧,一支南下兜售贪婪,双线并行,搅动天下。但在赵桓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他眼中闪烁着比夜空中星辰更冷酷、更锐利的光芒,修长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从金国都城上京的位置开始,一路划向更北方那片广袤无垠、被标注为的草原,指尖在那些蜿蜒河流与起伏山脉上轻轻点触。
当猎狗们为争夺一块骨头,在窝里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时,才是猎人手持利刃,去收拾那头真正猛虎的最好时机……他对着空旷大殿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就在他沉浸于这盘鲸吞天下的宏大棋局中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从殿外传来,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一名身着黄色内侍服的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手中高高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