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议论声如无数蚊虫嗡嗡作响,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试图向匠人们解释陛下的意图,称这是能驰骋远洋的战船,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也未能全然参透图纸精髓,只能在心中暗自焦急,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他心中清楚,这些经验丰富的船匠绝非推诿偷懒——他们的担忧皆源于毕生造船经验,每一句话都透着对船只安全的敬畏。此乃……新旧技艺间难以逾越的认知代际鸿沟!这鸿沟绝非仅凭努力便能跨越,它是千年农耕文明积淀的经验与全新海洋科学理念的激烈碰撞,是传统工艺与近代工业思维的正面交锋。
他们毕生建造的,皆是适配内河与近海航行的平底宽身福船、沙船,讲究的是稳当与载货量。船底平坦如镜,船身宽阔如屋,在江河湖海中稳如泰山,能装载海量货物,是大宋商贸往来的重要支柱。毕生积累的经验与世代传承的技艺,让他们形成了固化的造船思维,使得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以龙骨为核心、追求远洋航速与续航能力的跨时代设计理念!
这恰似让一位毕生打造马车的顶级工匠去设计蒸汽汽车——他习惯了车轮与马具的配合,熟悉了缰绳与马蹄的节奏,面对蒸汽机的轰鸣、齿轮的转动,面对那些复杂的管路与阀门,只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认为这是违背常理的天方夜谭!
无奈之下,陈璇只得返回官署,硬着头皮提笔研墨——墨汁添了三次,才将龙江船厂的困境详细拟写成八百里加急奏折。他伏案疾书,笔尖在宣纸上飞速游走,将匠人们的质疑、船厂的优劣势一一详述,字里行间满是焦虑与期盼。写完后,他亲自挑选了一名骑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得力亲信,再三叮嘱务必日夜兼程、不得延误,命其快马加鞭送往汴梁皇宫。
他坐在案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晚霞将天空染成橘红,归巢的鸟儿掠过屋檐,心中满是忐忑。他反复回想接手船厂后的种种努力,却在最关键的图纸上栽了跟头。本以为此番未能完成陛下嘱托,等来的定会是雷霆之怒与严厉斥责,甚至可能罢官夺职,一时间愁绪如潮。
未曾想,半月之后,驿马的嘶鸣声划破泉州清晨的宁静——他迎来的并非预想中的斥责。那匹驿马浑身汗湿、口吐白沫,鬃毛凌乱不堪,骑手翻身下马时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支数十人组成的奇特队伍:他们身着各式服饰,或穿官服、或着儒衫、或套工装,携带的器物更是前所未见——有圆球形仪器、刻满刻度的木板,还有厚重典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这支队伍中,既有白发苍苍、手持铜制天文仪器的钦天监老博士——仪器上刻满复杂刻度,镜片打磨得光亮如新;亦有身着儒衫、捧着算学典籍的年轻贡士,眼神中满是对新知的渴望与热忱;有穿粗布工装、随身带着机械零件的兵工厂老师傅,身上带着淡淡机油味,手指粗壮却灵活;甚至……还有几位金发碧眼、高鼻梁深眼眶的色目人,皮肤白皙、头发卷曲,手中拿着异域文字的图纸,神色严谨,与大宋之人样貌截然不同。
队伍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眼神锐利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身着淡蓝色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气质不凡。他自报姓名宋应星,乃是陛下亲自指派之人,曾在钦天监协助研究算学与格物之术。宋应星手持明黄色皇帝敕令——敕令上盖着鲜红玉玺印,对躬身行礼的陈璇道出了一番令其瞠目结舌的话语。
“陈大人,陛下有旨。”宋应星展开敕令,声音洪亮坚定,眼中闪烁着对新知的狂热光芒,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造船之道,自古依赖工匠经验传承。然陛下以为,经验虽可贵,却难应远洋之变,此非长久之计。造船更需依托……精确计算!每一部件的尺寸、每一处结构的承重,皆需以算学推演,方能万无一失!”
“陛下言明:水流浮力几何,可通过物体排开水的体积计算;风力推力几许,能依据风帆面积与风速推演;木料可承受扭矩多大,需考量木材材质与纹理;船身航行阻力如何,要结合船型与水流速度分析……此皆为可通过算学与观测得出的‘格物’之学!陛下说,格物致知,方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