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府王宫之内,死寂沉沉,连殿外檐角铜铃的微颤都清晰可闻。殿中梁柱鎏金纹样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光,连群臣的呼吸声都似被这压抑氛围冻结。
西夏国主李乾顺,身着赭黄龙袍颓然瘫坐于白虎皮御座之上,往日锐利如鹰的眸光此刻空洞无神,鬓角发丝都失了神采。阶下两侧,满朝文武垂首而立,尽皆面如土色,恍若经霜茄叶,袍角褶皱里藏着难掩的惶急,毫无半分朝堂气象。
“欺人太甚!那宋室小儿安敢如此欺辱我西夏!”一名虬髯武将猛地踏前,腰间佩刀“呛啷”出鞘,寒光映得双目赤红,厉声怒吼:“陛下!臣请战!愿率‘铁鹞子’精骑踏平宋军大营,将那断我生路的‘新商路’拦腰截断!”
“战?以何而战?”文官列中,一名青衫老者颤巍巍出列,手中象牙笏板险些脱手,“张将军,我西夏举国兵力不过十五万,且多分散戍守边境!韩世忠麾下却有十万装备神臂弓与霹雳炮的精锐!更遑论西辽耶律大石屯兵边境,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西辽何足惧!不过是被大金逐出故土的丧家之犬!”张将军怒目圆睁,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如虬龙。
“可他们如今得大宋钱粮器械源源不断相助,兵力日渐强盛!”青衫文官急得声音发颤,额间渗出细密汗珠。
朝堂瞬时陷入混乱。主战派武将拍案怒斥,声震梁柱;主和派文官苦口婆心,争辩间衣袖翻飞。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声浪几乎要掀翻殿宇穹顶。
李乾顺痛苦闭目,指节因攥紧御座白虎皮扶手而泛白。他何尝不愿死战?想当年“铁鹞子”踏破贺兰山阙,何等威风,这百年荣耀岂容异族践踏!
奈何现实如彻骨冰水浇顶,将满腔热血浇得透心凉,连一丝暖意也无。
斥候情报堆叠御案,每一页都令他心胆俱裂。宋朝主导的“新丝绸之路”在宋辽联军护卫下昼夜畅通,商队绵延数十里,西域商贾携香料玉石如逐血之鲨涌向大宋。往昔经兴庆府补给、驼铃叮咚的商队,如今连残影难觅,只剩城外驿站日渐荒芜。
国库收入断崖式锐减,账本数字触目惊心!照此情形,不出三月,他竟无力为“铁鹞子”发足额军饷,连将士粮草都成难题!
无饷无粮之师,何谈荣耀与战力?届时别说保家卫国,不哗变溃散已是对得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宋朝那位年轻皇帝……好狠的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一条商路便扼住西夏咽喉,这釜底抽薪之计,精准插在西夏心脏!
正当李乾顺心若死灰,几乎撑不住御座重量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通报:“启禀陛下,大宋使者求见!”
宋使?李乾顺猛地睁眼,涣散眸光骤然凝聚,殿内争吵如被掐喉般戛止。众臣目光齐齐汇聚殿门,满是惊疑、愤怒与一丝难言的期待。
只见一名身着宋廷绯色朝服的文官昂首阔步而入,腰间系金鱼袋,步履沉稳。他环视西夏将领喷火的怒目,面无惧色,嘴角噙着礼貌疏离的浅笑,仿佛身处的不是剑拔弩张的敌国宫殿,而是自家书房。
“外臣大宋翰林学士苏明远,参见西夏国主。”他仅微微拱手,动作标准无半分谄媚,姿态不卑不亢。
“你……尔等究竟意欲何为?!”李乾顺声音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强撑着坐直身体,试图维持国主威严。
苏明远淡然一笑,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国主陛下,您误会了。我家陛下宅心仁厚,素视西夏为西陲友邻,岂有加害之意?此番遣外臣前来,实为共商好事。”
言罢,他从袖中慢条斯理取出明黄绫缎包裹的国书,双手托起:“我家陛下言,新商路旨在促进东西方贸易,共享太平之利,当共襄盛举、互利共赢。是以诚挚‘邀请’西夏加入,共分贸易之利。”
加入?李乾顺眼中闪过希冀,黯淡神色亮了些许。莫非宋朝愿让部分利益,事情尚有转机?他不自觉前倾身体,静待下文。
“然……”苏明远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欲入此局,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