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霜雪未融。
膳政司的青砖地上,碎瓷如冰裂纹般四散,那碗“安神汤”的残汁正缓缓渗入缝隙,黑褐色的药液像一道干涸的血痕,无声诉说着方才那一瞬的决绝。
苏晏清扶着门框,指尖扣进木纹深处,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冷得刺骨,却远不及体内翻涌的虚火来得灼痛。
她听见自己心跳微弱如鼓皮将裂,喉间腥甜一再上涌,又被她强行咽下。
袖中那只手,早已攥紧了最后半枚碎梅核——那是祖父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遗物,也是她感知五味、控火调羹的唯一凭依。
如今,它也快化尽了。
“你以食乱政!”尚宫周氏的声音尖利如刀,步步逼近,“陛下昨夜若无汤饮,今晨必发癫狂!届时龙怒倾天,血洗宫闱,你苏氏一门,百死莫赎!”
苏晏清缓缓抬眼,目光清冷如井水映月。
“尚宫姑姑可曾问过,”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昨夜乾清宫可有梦魇之声?守夜太监听到了吗?御医署的脉案送来了吗?”
周氏一滞。
“陛下昨夜安眠三时辰,中途未醒,呼吸匀长,脉象沉静。”苏晏清一字一句道,“此为御医院亲录之案,玄镜司已有备案。若真如姑姑所言,先帝因断药而暴起杀人……那今日陛下不只未疯,反而清醒起身,亲自出宫寻人——这难道不是证明,他不需要那碗‘安神汤’了吗?”
“你——”
“太后未召,口谕无效。”一道冷峻声线斩断争执。
萧决自阶下缓步而来,玄镜卫列阵其后,铁甲铿然,压得满院积雪都似低了几分。
他披风未解,眉梢凝霜,手中铁令一展,正是玄镜司最高律令:“宫规第七条:内廷传令,须有印信、双监见证。否则,视同矫诏。”
周氏脸色骤变:“你敢说我欺君?”
“不敢。”萧决眸光如刃,直刺她心,“但本督敢查。”
他不再看她,转身望向苏晏清。
她倚门而立,素色裙裾染着几点暗红,身形单薄如纸剪影。
可她站得极稳,仿佛一根绷到极致却不肯断的弦。
他心头一紧,几乎要上前,却被她微微摇头止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奔来,跪地颤声:“启、启禀诸位大人……陛下驾到!”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乾清宫方向,一道明黄身影踏雪而来。
没有仪仗,没有伞盖,皇帝仅着常服,肩头落满白雪,步履却坚定如山。
他穿过庭院,一步步走上膳政司门前石阶,在离苏晏清三步之处停下。
风雪拂动他的衣角,也吹起了她额前碎发。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唇边干涸的血迹,看着她眼中那抹强撑的清明,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根陈年锈钉被生生拔出。
“苏卿……”他嗓音沙哑,“你昨日喂朕的,是什么?”
苏晏清垂眸:“暖玉羹。糯米、山药、红枣、莲心,慢火熬制六个时辰,去渣取浆,加牛乳温养。”
“不是药?”
“不是。”
“那你为何……咳血?”他目光落在她袖口斑驳处,声音微颤。
苏晏清未答。
周氏急忙捧上新煎的“安神汤”,热气袅袅,异香扑鼻——那是三十年来每日必献的秘方,据说能宁神定魄,实则让人沉溺于虚幻梦境,渐渐失却本心。
皇帝接过瓷碗,低头凝视。
药面映出他自己的脸:苍老、疲惫、眼底浮着一层常年不散的灰雾。
他曾以为那是帝王操劳所致,可昨夜醒来,他梦见了一个女人——穿素裙,执铜勺,坐在厨房小凳上一边剥枣一边对他笑,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