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所弃之物,不得惊动任何人。”
属吏迟疑:“此举逾矩,若被发觉……”
“我知道后果。”苏晏清目光冷定,“但若‘赤心散’已悄然渗入东宫,借药性控人神志,那下一枚棋子,便是龙椅之上。到那时,满朝文武,不过是一群被味觉操控的傀儡。”
她指尖轻抚图卷边缘,低声自语:“祖父,您当年没能说出口的话,今日,我替您尝出来。”
夜风穿窗,吹动案上纸页沙沙作响。
远处厨房方向传来细微动静——有人正悄悄靠近静室。
片刻后,门扉轻叩两下,一道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小姐,老奴……回来了。”第173章 咸味一咬,阎王也回头(续)
静室门开一线,风裹着夜露吹入,烛火猛地一晃,映出门口两道影子——一老一少,佝偻与稚嫩相依而立。
老刀头满面风霜,眼中泛着泪光,手中捧着一只陶坛,坛身斑驳,封口以红绳缠绕三匝,再用蜡泥严密封存,其上隐约可见一个焦黑的“苏”字烙印。
“小姐……”他声音沙哑,双膝一屈,竟要跪下,“老奴不忠,藏匿三十年,今日才敢归来。”
苏晏清疾步上前扶住,指尖触及那粗糙的坛壁,心头却如遭雷击。
一股温热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火种在血脉中悄然点燃。
她怔住,舌尖忽又泛起一丝甘意——不是甜,而是劫后余生般的回甘,像极了幼时祖父喂她尝第一口发酵米酒时的感觉。
她猛然醒悟:这是“共感溯味”在回应!
这坛中之物,是《五谷阵图》缺失的钥匙!
“您不必跪我。”她嗓音微颤,却稳稳接过陶坛,双膝缓缓落地,郑重叩首,“孙女接灶,承火,续命。”
老刀头老泪纵横,颤声道:“这灰……是景阳宫大火那一夜,唯一没被清走的炭土。苏老先生临终前,拖着烧伤的手指,在裂砖上刻下‘味记’,让我埋进灶心,等能懂的人回来取。他说——‘火不死,味不灭,清儿会来’。”
小灶童站在身后,紧紧攥着打火石,仰头望着这一幕,眼中燃起敬畏与追随的光。
苏晏清双手捧坛,轻轻启封。
一股陈年烟火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焦木、灰烬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香——那是时间与意志共同煨炖的气息。
她闭目,指尖轻触灰烬,心神骤然沉坠。
眼前火光冲天,景阳宫烈焰翻卷。
她看见祖父披着焦黑厨袍,跌坐在废墟之中,手指在烧裂的青砖上艰难划动,每刻一笔,便咳出一口血。
唇形无声开合,字字如钉,凿入她魂魄:
“清儿当立……
味不可封……
食为政道,火为信灯……”
画面戛然而止。
她睁开眼,泪已滑落。那八个字,不只是遗训,是使命的觉醒。
就在此时,属吏匆匆叩门,呈上药渣化验结果:“回正卿,东宫近三个月所用药渣中,确含微量‘焦糖酚’,结构稳定,非偶然混入。济仁坊三批蜜丸皆检出同源成分,与‘赤心散’配伍记录完全吻合。”
苏晏清眸光一凛。
果真如此。
“赤心散”本为安神定志之方,可一旦掺入焦糖酚,便会缓慢侵蚀人之自主判断力,使人易受暗示、偏好甜腻、厌恶辛辣——而这,正是近年来天子偏爱甜膳、疏远诤臣、决策优柔的根源。
她提笔研墨,墨色浓重如血。
《蜜中藏蠹疏》就此拟成。
全文分三章:首论“药膳之毒”,以数据证其渐侵;次述“味记之证”,引祖父遗刻与灶心灰为凭;终揭“阵图之用”,阐明“食政”非庖厨小技,乃治国经纬——若放任此毒潜行,朝堂将无人能辨真言,天下尽成盲食之人。
封笺之际,窗外瓦片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