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京畿六门已贴满黄榜。
朱砂勾边的通缉令在晨风里猎猎作响,苏晏清的名字被墨笔圈出,如钉入骨。
罪名赫然:以食干政,窥君隐秘,动摇国本。
悬赏千金,取首级者封爵。
百姓围拢观望,却无人喧哗。
那画像上的女子眉目清冷,并未佩刀执剑,只捧一碗粥,立于残灶之前。
有人低语:“这便是那位让北地孩子吃饱饭的女官?”也有人说:“她揭了灾情,可也没说错啊……”
话音未落,便有玄镜司巡骑驰过,铁蹄踏碎薄霜。
人群四散,唯余纸片翻飞。
然而次日清晨,东市巷口,一缕烟竟破雾而起。
灰膳童蹲在半塌的土灶前,身形单薄如影。
他手中锅是用金锅残片拼成,裂痕纵横,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米粒倒入锅中,混着昨夜焚尽的图稿余烬——那些曾记载《味政十策》的手稿,如今化为灰黑粉末,沉入水中。
火苗舔舐锅底,渐渐升腾。
奇异的是,那粥非但不腥苦,反而泛出一种极温润的香气,似陈年柴火煨炖的老汤,又似冬夜里母亲披衣起身熬的那一碗糊。
第一个尝的是个老兵。
他断了一臂,靠墙蜷坐多年,从不与人说话。
今日却鬼使神差地走近,接过粗陶碗,喝了一口。
刹那间,他浑身剧震。
“哥……”他喃喃,眼眶骤红,“你最后啃的那半块干粮,是不是掺了树皮?你说撑得住,可你咽不下……我忘了……我都忘了!”
他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向青石板。
旁边卖菜妇人颤抖着接过第二碗,刚啜一口,眼泪便止不住滚落。
“这是我娘走那天,我喂她的最后一口……她说‘甜’,其实全是灰啊!我竟以为她真的吃得下……”
哭声渐起。
不是哀嚎,而是记忆的崩塌。
多少年来,他们把亲人饿死的事藏进心底,当作羞耻;如今这一口灰粥,却将深埋的痛楚尽数唤醒——原来不是食物有灵,而是人心太久未曾触碰真实的滋味。
阿烬传来了。
他披麻戴孝,肩扛一面破鼓,沿街缓行。
鼓声低沉,如丧钟轻鸣。
他开口唱:
锅底灰,心头血,
一勺入喉,万民哽咽。
曾吞土,曾嚼革,
官报丰年时,谁问民间缺?
每唱一句,便有人垂泪。
老者拄杖跪拜,少年焚香于道。
更有几家主妇悄悄回家,刮尽灶心积灰,照法熬粥。
竟能得相似之味——非因灰同,实因忆共。
萧决的密探连夜回报:“查遍食材,无毒无蛊。百姓所感,皆由心发。”
书房内烛火摇曳,萧决静坐良久,指尖抚过卷宗边缘。
最终提笔批下八字:“民为非罪,察访司记档。”字迹冷峻,却暗藏一丝松动。
消息传至宫中,皇帝震怒。
“区区一碗灰粥,竟成民心所向?!”他摔了茶盏,“传旨!所有灰粥摊,尽数焚毁!若有抗命者,以谋逆论处!”
圣旨如雷,直落太庙。
可当玄镜司兵卫持火上前,欲烧东市残灶时,金镬侍已静立门前。
他年逾花甲,掌太庙主灶三十余载,素来守礼不当。
此刻却横身挡灶,双手高举铜牌:“此火承自开国太祖,三百年前燃于金殿御灶,代代相传,未尝一日熄灭。依《礼典》,太庙灶火,非君可灭。若要焚灶,请先焚我。”
兵卫迟疑。
风起,玄袍猎猎。
萧决踏步而来,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