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真诚的敬佩与好奇,再无往日若有若无的轻视。他大多静听,偶尔发言,却总能切中肯綮,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那位化名“梁清”的梁婉清,依旧是他这短暂安宁时光里一抹亮色。她时常来访,有时带来新得的诗集与他共赏,有时只是闲坐对弈,品评他新酿的酒液。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对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皆不多言,只沉浸在诗文与学识的交流中。然而,萧景珩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位“梁兄”看待自己的目光中,欣赏之意愈浓,有时甚至会流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超乎寻常友谊的关切。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珍惜这份难得的知交之情,并不深究。
夜幕降临,西偏院书房的灯火总是亮至夜深。萧景珩或是伏案疾书,将白日所思所悟落于纸上;或是对灯苦读,为来年的科考潜心准备。他知道,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并非永恒,萧景禹母子的怨恨不会轻易消散,外间的风雨或许只是暂歇。唯有握在手中的学识与实力,才是应对未来一切变数的根本。
府内暂宁,于他而言,并非沉溺安逸,而是宝贵的积蓄与沉淀。他像一株历经风雪的翠竹,于寂静中悄然扎下更深的根系,默默积攒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并非全无波澜。
偶有深夜,他独坐灯下,窗外万籁俱寂之时,那日自“梁清”处听闻真相时的滔天怒焰,以及冲入锦瑟院当众痛斥萧景禹的决绝疯狂,仍会清晰地浮现于脑海。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愤怒与恨意,至今想起,仍令他心惊。他从不知自己体内竟潜藏着如此暴烈的一面。
同时,父亲萧湛那日的雷霆手段,以及事后并未对他多做解释、却悄然抹平了一切府外风波的态度,也让他心中滋味复杂。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却也有更深的疏离与审视。
而府衙对匪徒案的迅速了结,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轻描淡写定性为普通劫案,更是让他清晰地认知到,在这世道之中,所谓真相与公道,在权势与利益面前,往往脆弱不堪。
这些思绪,如同水底暗流,在他平静的表象之下默默涌动,催使他更加努力地读书、做事,将所有的心神与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与事业的拓展之中。
他隐隐感觉到,这短暂的安宁,或许正是暴风雨再次来临前的最后间歇。而他必须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方能应对未来那未知的、或许更加猛烈的惊涛骇浪。
萧府高墙之内,表面风波暂息,各方势力似乎都进入了某种微妙的蛰伏与观望状态。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恩怨与矛盾,并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潜入了更深的水底,等待着下一个涌动的时机。
而对于萧景珩而言,这段时光,是馈赠,亦是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