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京师贡院周遭的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与凝重。距北直隶乡试开考尚有半月,但相关的筹备事宜已紧锣密鼓地展开。礼部、翰林院、顺天府等衙署门前,车马往来明显频繁了许多,官吏们行色匆匆,面上皆带着几分即将肩负重任的紧张与肃穆。
萧景珩擢升侍讲学士并点任北直隶乡试同考官的消息,在经历最初的舆论波澜后,已渐渐沉淀下来。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萧景珩的心却如同拉满的弓弦,时刻紧绷着。他深知,这绝非一次按部就班的寻常差遣。陛下破格提拔的殊恩,孙知远那日看似和煦实则暗藏机锋的“提醒”,以及他自身骤然升至风口浪尖的处境,都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此番秋闱,于他而言,无异于一场不见硝烟、却可能更为凶险的战争。考场,便是战场。
他闭门谢客数日,并非畏事,而是潜心研读。案头堆满了历科《乡试录》、《会试录》,《大明会典》中有关科场的一切律令、仪注、规条,乃至前朝科场弊案的卷宗摘要。他逐字逐句,反复推敲,将考生入场搜检、号舍分配、试卷弥封誊录、对读朱墨、分房阅卷、荐卷复核、最终定榜等一应流程细节,烂熟于心。他尤其留意那些容易滋生弊端的环节,以及以往考官因疏忽或构陷而获罪的案例,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将领,在仔细研究地图与敌情。
这一日,他依例前往翰林院,参与由孙知远主持的秋闱考官初次晤面暨规程宣示会。会议设在翰林院清秘堂,气氛庄重。孙知远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官威俨然,照本宣科地宣讲了科场纪律、考官职责,言辞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几位资深的同考官恭敬聆听,偶有补充。萧景珩坐于末席,垂眸静听,神态谦逊,然其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将孙知远所言的每一项规定,与自己所研读的律例、以及可能存在的潜在漏洞一一对照。
孙知远讲话完毕,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景珩身上,语气平和地问道:“萧侍讲初次参与抡才大典,可有何疑问或见解?”
萧景珩闻声起身,拱手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回孙侍郎,下官年轻识浅,蒙陛下信重,委以同考之责,唯有战战兢兢,恪守规章。方才聆听侍郎训示,于科场法度之森严、责任之重大,体会更深。下官唯有一心,那便是一切依律例办事,一切按规程操作。试卷弥封、誊录、分房、阅卷、荐卷,每一环节,皆需循迹可查,有据可依。下官定当谨遵侍郎号令,与诸位前辈同心协力,唯以文章优劣为断,绝不敢有丝毫逾越或疏忽。”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谨守规矩的态度,又隐含了要求过程公开透明、拒绝暗箱操作的意思,将自身置于法度与程序的保护之下。
孙知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面上却露出赞许之色:“萧侍讲有此公心,实乃科场之幸,士子之福。望你言行如一,好自为之。” 话语中的敲打之意,隐约可闻。
会议结束后,萧景珩并未与其他考官多做寒暄,以需回去细细揣摩规程为由,径直返回了青鱼巷宅邸。他知道,此刻任何不必要的交往,都可能授人以柄。
回到书房,他即刻召来老仆萧安与护卫展鹏,神色无比严肃地吩咐道:
“萧安,自今日起,直至秋闱放榜,府门紧闭,除衙门公务往来帖子外,其余一切访客,无论亲疏,一律婉拒。若有投递诗文、书信者,原封不动退回,不得拆阅。府中采买人等,亦需叮嘱,不得在外与任何人议论府中之事,尤其是我出任考官相关事宜。”
“展鹏,你心思缜密,此次我入贡院锁院,你虽不能随行,但院外之事,需你全力戒备。留意府邸周遭有无可疑之人窥探。若发现任何异常,或收到任何涉及科场、涉及我的匿名消息,立即密报于周秉正御史府上,切勿擅自处置。”
二人见萧景珩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皆肃然应诺。
此后数日,萧景珩言行愈发谨慎。在翰林院,他只处理与秋闱规程相关的公务文书,对于同僚之间关于可能应试的知名士子、或是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