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刃,顺着军袍缝隙往骨头缝里钻,萧景珩勒住缰绳时,指节已冻得泛白。胯下战马喷着白气,鼻孔周围结了层薄冰,身后的援军与辎重队伍如长蛇匍匐,车辙在冻土上刻下深浅不一的痕,绵延数十里。半月疾行,将士们的披风都蒙着一层灰霜,鞋底磨穿的不在少数,可旗号依旧整肃,“萧”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从未歪斜过半。
越往北行,荒寒便重一分。深冬时节,天地间只剩黑白两色,枯草覆霜如覆雪,踩上去脆响连片,冰封的河流像条僵死的长蛇,横亘在荒原上。沿途的村庄早已没了人烟,断墙残垣被风蚀得斑驳,焦黑的梁木斜插在坍圮的屋顶,村口的老槐树拦腰折断,树桩上还留着刀劈斧砍的痕迹——这是兵燹过后的死寂。偶尔遇见逃难的百姓,皆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孩童冻得发紫的小手紧紧抓着大人的衣角,眼神里满是麻木,连乞讨的力气都没有。
萧景珩让亲卫递过干粮与水,看着那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久居京华,虽在朝堂上听过边关战报,却从未如此真切地触摸到战争的残酷。那些残破的屋舍、消瘦的面孔,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让“驱逐胡虏、安定边疆”这八个字,从离京时的誓言,变成了沉甸甸的责任。他握紧腰间佩剑,剑鞘上的纹饰被磨得发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参军,前方便是朔州地界了。”斥候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
萧景珩抬眼望去,远山轮廓下,朔州城如磐石般矗立。城墙依山而建,高逾三丈,本该是固若金汤的屏障,此刻却布满了伤痕:箭孔密密麻麻如蜂窝,多处墙体坍塌后用新夯土仓促修补,颜色与旧墙泾渭分明,木栅歪斜地钉在缺口处,透着仓促与狼狈。城头的胤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将士甲胄染尘,刀剑出鞘,戒备森严。隐约的号角声与喊杀声顺着风飘来,混杂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刺鼻而沉重。
队伍行至城下,早有斥候飞马入城通报。城门缓缓开启,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为首将领年约四旬,面色黝黑如墨,是被风沙与烈日长期打磨的颜色。他身披染血战袍,甲胄上布满划痕与暗褐色血渍,肩甲处还缠着绷带,渗出的血珠已冻成冰粒。此人正是镇北将军李敢,边关戍守十余年,威名远播,是匈奴闻之色变的猛将。
李敢勒马驻足,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萧景珩与身后的援军队伍,并未下马,只是抬手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末将李敢,奉陛下旨意镇守朔州。萧参军奉旨驰援,一路辛苦。”
按军制,李敢身为镇北将军,是边关主帅,萧景珩虽为帝婿,军职却只是参军,位在李敢之下。萧景珩立刻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风尘仆仆的军袍,上前躬身抱拳,礼数周全:“末将萧景珩,奉旨率援军及辎重前来,听候李将军调遣,共御胡虏。将军坚守孤城多日,力抗强敌,才是真正劳苦功高。”
他言语诚恳,姿态谦和,没有半分帝都勋贵的骄矜之气。李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原以为这位养尊处优的帝婿是来镀金的,未必能吃得了边关的苦,更未必懂军务。此刻见他言行有度,神色沉稳,并无半分怯意,心中的轻视便淡了几分。
李敢翻身下马,回礼道:“参军不必多礼。城中已备下热食与炭火,既是接风,也是商议军情。请随末将入城。”
进入朔州城,萧景珩才真正体会到“孤城”二字的含义。街道冷清,石板路上坑洼不平,积着薄雪与污泥,百姓们紧闭门窗,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里张望,看到军队便迅速缩回。沿途随处可见临时搭建的医棚,粗布帐篷在风中摇摇欲坠,里面传来伤兵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军医们穿着沾满血污的衣裳,脸色苍白,手脚不停地为伤兵包扎、上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血腥的混合气味,让人胸口发闷。
府衙被临时改作帅府,院内的枯枝上挂着冰棱,正厅里燃着一盆炭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满室的凝重。墙壁上挂着一幅简陋的舆图,上面用红墨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圆点,正是匈奴大军的布防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