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都拎着布包,布包上绣着的花各不相同——牡丹、月季、兰草,针脚里还沾着点晨露的湿。“给你带了新学员。”张老师笑着指身边的李老师,“她昨晚翻了半宿旧日记,说要把年轻时写的‘灶台诗’改改,重新抄在你给的方格本上。”
李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从布包里掏出个红绸包,打开时露出本牛皮纸日记,封面上用红漆写着“1978”,漆皮剥落处,能看见里面的纸页已经泛黄。“那时候在食堂做饭,总在灶台边写两句,‘铁锅煮着星子,木柴烧着月亮’,现在想想,倒也算得上诗。”她说着翻开日记,里面夹着片干枯的玉米叶,是当年从灶台边捡的,叶脉清晰得像首没写完的诗。
正说着,念念拽着妈妈的手跑进来,小姑娘的羊角辫上还别着朵野菊,是今早从路边摘的。“妈妈说要写‘女儿的笑’。”她把妈妈推到桌前,自己则凑到李老师身边,指着日记里的玉米叶惊叹:“这叶子能当书签呢!”
妈妈红着眼圈坐下,手里的笔在纸上悬了许久,才写下第一句:“女儿笑时,眼睛会弯成月牙,里面盛着我没说出口的话。”笔尖划过纸页的响,混着老人们翻日记的轻响,像串被风吹动的风铃。
张老师给每个人的杯里添了菊花茶,金黄的花瓣在水里舒展,像只只小蝴蝶。“你看李老师的‘灶台’,念念妈妈的‘月牙’,都是藏在日子里的诗。”她指着宣纸上的“暖”字,“不用急,慢慢想,把心里觉得软的地方,都写下来。”
一尘蹲在念念身边,看她写“李奶奶的玉米叶书签,夹着四十年的烟火气”,字迹比昨天工整了些,却依旧带着点孩子气的圆。他想起昨晚念念妈妈发来的短信,说女儿睡前把那首“妈妈的手”念了三遍,最后搂着她的脖子说“妈妈的勋章是星星,我要当保护星星的月亮”。
阳光慢慢爬进地下室,在宣纸上投下窗棂的影,像给“暖”字镶了层金边。李老师改好了她的灶台诗:“铁锅煮着晨雾,木柴烧着晚霞,粥香漫过窗口时,总有人在巷口等它。”写完自己先红了眼眶,“当年总嫌食堂的活累,现在才懂,那些蒸汽里藏着多少人的盼。”
老人们的纸页上渐渐布满字迹:王老师写“老伴修了一辈子钟表,却把我的皱纹,当成最珍贵的刻度”;周老师写“孙子的球鞋沾着泥,像带着整个春天的新”;张老师则写“地下室的灯亮着,像颗不会灭的星,照着我们这些把日子过成诗的人”。
念念把所有人的纸页收起来,用玉米叶串成串,挂在书架上。风从窗外吹进来,纸页轻轻晃,字里的暖像水一样漫出来——漫过李老师的灶台,漫过念念妈妈的月牙,漫过老人们的皱纹,最后落在一尘新贴的宣纸上,把“暖”字晕染得愈发温润,像块被无数双手焐热的玉。
煤炉上的搪瓷壶又开始“咕嘟”响,这次煮的是新采的桂花茶,香气漫开来时,每个人的鼻尖都动了动。一尘忽然明白,所谓写诗,不过是让那些藏在烟火里的温柔,有个地方可以慢慢生长,长成灶台边的星子,长成女儿眼里的月牙,长成老人们日记里,那片永远带着温度的玉米叶。
而这地下室,就是这些温柔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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